nbsp;nbsp;nbsp;nbsp;唯一不变的是,七天依然是我的极限。负负得正的真实奥义除了欺骗隐瞒,只剩义无反顾和头破血流,可是我不够强大,扬汤止沸也杀不死寄生虫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对这七天我甚至不敢回忆太久。太久的话,我会老去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那天夕阳敲打玻璃,在北京机场等待返程航班的两个小时里,我一次都没有亲吻伊实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吻给了高铁站的第七站台-
nbsp;nbsp;nbsp;nbsp;春天下秋天的雨,没完没了,和第七站台那位趴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女人一样,没完没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第38章第38章大海是骤雨的遗腹子
nbsp;nbsp;nbsp;nbsp;冷空气正缅怀它的黄金年龄,到了静心修养的阶段,任何风吹草动都是一场暴乱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的孩子nbsp;nbsp;,你有令人称道的才能,鸽子广场的小动物们很喜欢你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大海是骤雨的遗腹子,伴随死亡出生的,也会目睹死亡成长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你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,他们会和那些动物一样,不自觉地被你吸引。我的孩子,你会拥有很多很多的爱,数不胜数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机翼划破云层,杀死了一片海,在夜晚无人知晓,残灯虚影,黎明翻山越岭也没赶上最后一面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很高兴你长大后的模样与我想象的并无二致,不像我也不像他,颀长的身段,强健的体格,闹腾的脾气。在我意料之外的地方,你还有朝气蓬勃的生命力,冷静的头脑,和得理不饶人的口才……怎么会这样呢,孩子,你似乎不需要我们,我是说,我和他。无论你是什么样,我都感激不尽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瘦骨嶙峋的声音企图呐喊,面带微笑,仔细听,原来唱的是挽歌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的小伊实玛,即使你交了女友我也要这么喊你,即使你成年了我也要这么喊你,未来即使你结婚生子了我也要这么喊你。我的小伊实玛,我对不起你,这是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的歉意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的小伊实玛,我不会离你太远的,我发誓,我的小伊实玛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?当然,我不再想那些糟心事了,意义是一坨44码的狗屎——哦,原来你的口才来自于我,让我欣慰不少——意义不重要了,疼痛也不重要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明天下午我去街上买两盒拿破仑蛋糕,好吗?”
nbsp;nbsp;nbsp;nbsp;蛋糕店已经搬走很久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只有难吃的三明治,难吃,和冷掉的尸体一样。伊实梅尔。布朗连碟子带三明治一起丢进垃圾桶,碟子没有碎,他又抛去一个玻璃杯,叮叮当当总算分裂成密不透风的疹子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开始打扫说谎家待过的房子,不知从何处下手,凌乱的沙发,冰蓝色的床单,还是烘干的内。裤。就从那只深蓝色行李箱开始吧,没什么顺序讲究,顺序对他来说更接近一种乱象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行李箱像一本字典一样被打开,释义和例句躺在那儿,纷纷表示一词多义。伊实的心脏又开始痛不欲生起来,他是会把褒义当主要用法的那类人,故而容易在贬义上泪眼朦胧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比如“去去就回”是“你要保重”,“我好爱你”是“再也不见”,他对糖衣炮弹束手无策,恍然惊醒时已经晚了。那时周围全是听不懂的语言,秩序和混乱并存的人群,摇摇欲坠的指示灯记录他从日落等到日出,他有能力一直等下去,夜以继日地等下去。她在人群中消失,也一定会在人群中出现,机票上印着她的名字,不是穆里斯,是他不认识的中文……对啊,他不认识,所以她那么猖狂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又那么狡诈,当他打开翻译器就能看见一段文字:「我好爱你,伊实,我好爱你,像地球有两个月亮那样爱!可是地球只能有一个月亮,所以你别来找我,你把另一个带回挪威去。我说了谎,你要生气就尽情发火吧,然后过你从前的生活,捡到我之前的生活。代我向布鲁克道别。」
nbsp;nbsp;nbsp;nbsp;岂有此理?她怎么敢?她一个连路都走不快的跛脚猫,舔了他一口后逃之夭夭,没留下一个理由。有什么不能带上他一起的,有什么让她说出爱之后还狠心割舍的,有什么不能留住她的……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操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伊实用力合上行李箱,掌掴某人的脸似的,脸颊和掌心火辣辣地疼。他踢开箱子,决心再也不管它,穿戴上大衣和冷帽,兜里的打火机的香烟盒跟他一起出门。他靠在车旁抽完一支烟,随后驱车到Vmet买酒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够了,被偷走部分生命就够冤大头的了,她要是能在中国死掉就不会来挪威了,用得着他陪?思忧是蠢货的代名词,她单纯不愿意再当一只宠物了而已,而他也不过是失去了一只宠物而已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过从前的生活……说得轻巧,这的暴风雪有时能催坏整个城市的电力系统,他回到挪威的那天又是一场暴风雪,真正意义上的冬天最后一场雪,而她来的那天下的是虚假的雪,重叠在一起把之间的时光积压得一干二净。对他来说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,离别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伊实尽量不回家,能在外面游手好闲一天是一天,到奥斯陆和曾经的高尔夫球友约了一场酒,听闻对方的妻子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,一个多月了,如果你把食指放在她的手心,她会用力握紧,这是独属于婴儿的拥抱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伊实用指尖转着酒杯里的冰块,笑说:“我知道,软的不像话吧,她有时还会舔你的指缝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你怎么知道?”球友问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有人给我科普过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穆里斯趴在他身上,说什么要从口欲期的遗憾开始弥补,然后抓着他的五指,用舌头挑。逗手背上突出来的青筋。她尤其钟意青筋,总是一路盯着看,像看蚂蚁搬家那样有耐心。他故意捏紧拳头保持充血状态,省了一笔逗猫棒的开销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奥斯陆无聊,伊实久违地走进夜场,想像从前那样听些来路不明的事迹取乐,不料个个没趣不说,对酒的容忍下限也低到叫人蒙羞的地步。怎么,喝不起了啊,垃圾货们。
nbsp;nbsp;nbsp;nbsp;钓鱼吧。伊实主动邀约布鲁克到新鲜的海域钓鱼,不如说喂鱼,他搅了两公斤的鱼饵,鱼钩上的小营小利只能算过瘾,真正的芸芸众生是每隔五分钟抛一坨鱼饵下去,且岸边没有网等着它们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如果你和我一样注定要孤独终老的话,就伪造我的字迹写遗书,继承我的所有财产吧。”布鲁克说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伊实掐灭烟头,盯着海面,嘴里吐出一团朦胧,说:“现在就给我,臭老头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现在是你哀悼的时间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你哀悼了六十多年,快成一种诅咒了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布鲁克舔牙,哼哼:“你马上就知道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