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欸?先生回来了。”
漆黑的卡宴徐徐停在庭院内,江为止下意识扭头,和下车的男人视线交错。
他眼底的笑意还未消散,发丝撩过面颊,轻而易举便吹进了人心底。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,也让楚牧凝在心口的经久不去郁气散了个彻底。
*
晚间江为止抱着团圆去了工作室,让它陪着自己工作。有了它的存在,死寂消沉的工作气氛一扫而空。江为止围着人台转悠,小狗就围着他转悠。
黏人黏得江大设计师心花怒放,当即踩上缝纫机给它做了个围脖。本就憨态可掬的小狗围脖一戴,萌度更上一层楼,团圆得了新衣服也高兴,埋在主人怀里又是蹭又舔。
养阿黄的时候,他瞧见很多宠物狗都会被主人打扮得漂漂亮亮。他那个时候没钱,自己穿得衣服都破破烂烂,更别提给阿黄买了。就想着,等以后,他有钱了,学会爷爷奶奶的裁缝本领,一定要给自己的小狗置办很多漂亮衣服。
虽然晚了些,但终于实现了。
等楚牧推开工作室的门,就见傍晚还光不溜的小土狗围上了花边围脖,脑袋上还顶上了精致漂亮的蝴蝶结。
……
他拼命忍下对狗的嫉妒,故作无事,道:“小止,很晚了。”
江为止没给他正眼,把已经困倦的小狗抱进了宠物房又折回去准备干没做完的事。
楚牧抓住他的手腕:“回房休息。”
“你的病,我去咨询过心理医生了。这是创伤后应激反应。”
夜晚留给江为止是不好的回忆,他曾亲眼目睹妈妈踏着夜色牵着弟弟的手离开家,目睹奶奶心电监护仪在寂静的夜拉平成一条笔直的线,甚至小狗阿黄都是因他晚上迟迟未归担忧吵闹而被父亲扼杀。
所以江为止不愿在晚上睡觉,宁愿工作一晚上、打一晚上游戏保持清醒也不愿阖眼入睡。因为一闭眼,那些灰色的记忆便会无孔不入纠缠而上。
“但你不可能一辈子这样,身体会垮的,不要逃避了。”
楚牧看着他:“你之所以隐藏未痊愈的事实,是不想让你的朋友担心不愿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他们。”
他把声音放得轻柔,似哄似骗:“那麻烦我好不好,利用我好不好。”
“任打任骂不还手。”
江为止漠然地抽回手,冷冷看着他:“你觉得你能代替谁?君哥?阿野?观棋?”
“你连希莱尔都代替不了,凭什么认为你能陪着我?”
楚牧脸色微变,口中泛起苦涩,苦得他舌根都在发麻:“小止。”
“如果是你的妈妈呢。”
江为止瞳孔一缩:“什么?”
“我找到了你的妈妈。”
第139章
“她现在就在庄园,要见她吗?”楚牧问。
自打昨夜他在发病时提到了妈妈,楚牧便动身去找江母的踪迹。人已经不再云市了,还是派了私人飞机才连夜将人找来。
江为止目光落在光洁的瓷砖上,锃亮的地砖倒映模糊的人影,他盯着浅淡的黑影出了神。
母亲这个角色,在他的人生中,已经缺失太久了。乍然提起,他只觉近乡情怯。奶奶曾经安慰他,说妈妈只是能力有限,没办法带走他,但一定是爱他的。终有一天,她会在出现在他面前。
所以他刻意不去寻找,等啊等,从七岁等到二十六岁,还是没有等到奶奶口中的终有一天。
低垂的眼睫压出一段漂亮弧,薄薄的肩颈沐浴在暖灯之下,整个人都显得落寞。他沉默的太久,楚牧在一片寂静中无端心慌:“你要是不愿意……”
“见。”江为止打断他,“等我不清醒的时候再带她见我。”
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她,都太矫情了,清醒的时候,他问不出口。
江为止缓缓吐出了一口气,取下身上的围裙往房间走,楚牧照例让人给他端上一碗掺了助眠药的药膳。吃完后他木着发呆,连楚牧试探着给他按摩他都没有抗拒,缄默得像一樽石像。
药物作用的很快,楚牧三个疗程还没做完,他就脑袋一偏,睡了过去。
他再次睁眼时,月亮已经高悬树梢,透色的玻璃窗盛满清亮的月光,印在江为止眼底,泛起满眶晶莹。楚牧看得心疼,皱着眉一次次拭去他的泪。
江母叫李连枝,年轻时的漂亮容貌已经被生活磋磨得憔悴了,青丝白发交错辫了个小辫子耷拉在发灰的棉服上。她跟在小雅的身后,小心翼翼打量这座金碧辉煌的庄园,每一步都迈得小心谨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