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bsp;nbsp;nbsp;nbsp;他只是在想,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可能的话,他应该就可以用更亲密一点的语气,再放软一点语调,告诉蔚起,“你的嘴角沾上奶油了,上校”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对,只是一句话而已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一句……寻常而柔软的话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可惜没有,什么都有没有。
nbsp;nbsp;nbsp;nbsp;简秀略带奶香甜意的遐想注定是子虚乌有,这样的可能性在形容规整、井井有条的蔚起面前约等于零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蔚起吃完了柿子卷儿,嘴角干干净净,他颇有涵养的将透明的密封袋折好,准备一会儿扔进公用的垃圾桶,整个过程行云流畅,指尖连一星半点的糖霜都没粘上。
nbsp;nbsp;nbsp;nbsp;简秀眼角微睐,递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荷花酥:“还有荷花酥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蔚起再次接过:“谢谢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其实这委实算不上是多么有趣的交流互动,他们两人,一个递着点心,说这个好吃,另一个接过,礼貌地道谢;此后,几乎再没有了更多余的闲谈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偏偏就是这样本该单调且索然无味的某一刻……也许有那么一秒,树影婆娑一瞬,和风拂过一刹,或者只是一念而起之间,简秀觉得,自己好像和蔚起之间横亘着的边界消失了,悲欢一渺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上校。”他轻声唤着,问道,“你为什么要过来呢?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你又为什么要难过呢?”蔚起不答反问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没有难过。”简秀眸光轻烁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嗯。”蔚起没有揭穿,只是嗅着空气中,橙花还未来得及彻底消弭的香溢纯净的苦涩感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下低头,素白的手中还拈着那枚精巧细致的荷花酥。蔚上校垂落的目光太深邃太平和,落入了简秀眼底,竟有某种佛前拈花的宁静禅意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蔚起只是在想简秀的问题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为什么要过来呢?
nbsp;nbsp;nbsp;nbsp;迄今为止,他见过他几面?
nbsp;nbsp;nbsp;nbsp;医院,花店,公寓,教室,餐厅,以及现在——月桂树下;六次,而这六次之中,两次只言片语,两次不欢而散,还有两次……他都选择了留下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其实之于蔚起,现在的简秀还有着太多的不确定因素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譬如二者不约而同的二次分化,譬如极高却尚且不明的信息素契合度,譬如他高度敏锐却又重度缺陷的精神海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是什么令他暂且将这些按下不表?是因为简秀看上去太孱弱了吗?
nbsp;nbsp;nbsp;nbsp;不,不是的。蔚起非常清楚,简秀这个人是敛藏有锋芒在的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远远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外在那样柔弱无害;不论是在蔚起质疑下的淡然反驳、不落下风,还是课堂上的侃侃而谈、不战而屈人之兵,都潜伏着简秀的锐利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,蔚起半生军旅,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简秀,不露圭角,却唯独在蔚起面前薄弱了防范,愿意让他看见他骨子里真正无拘不驯的一面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很轻,很淡,稍纵即逝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没来由的,简秀让蔚起想起了拿着娃娃的小艾琳,被苏珊抱在怀里打滚撒娇的花花,还有遥远的第九星轨,玫瑰之环上,悬命一线的……蔚起蓦然克制住了自己的思绪,不再去想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不再去想他为什么会过来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蔚起吃完了荷花酥,说:“也许,是点心太好吃了吧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简秀的笑意更深了,他忽然像个天真大方的孩子一样,直接自己将所有的点心全部塞进了蔚起的怀里:“那都送你啦,上校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蔚起猝不及防地被他这直白坦率的热切给撞了满怀,习惯与人保持距离的他刚想下意识拒绝:“不用,我……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曾经有一个朋友告诉我,在他们民族的文化里,面包和盐代表着珍贵诚挚的友谊。”简秀打断了他,双眸熠熠生辉,“于是,他和我分享了面包和盐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斯拉夫的民族文化习惯。”蔚起说道,“是北部星区的朋友?”
nbsp;nbsp;nbsp;nbsp;简秀:“嗯,你知道?”
nbsp;nbsp;nbsp;nbsp;蔚起:“曾经有个北部星区的军官告诉过我类似的话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简秀点点头,不再深究细问,继续道:“在斯拉夫的民族文化中,一起分享了面包与盐,那么就代表双方成为了朋友,我现在没有面包和盐,但是我邀请你吃了点心和糖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简秀自顾自地胡思乱想,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,反正本质上都是淀粉和调味品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仔细想想,我们都是东部星区的人,而我们的民族有着以茶代酒的习惯。”他继续依靠着自己的知识储备和蔚起瞎掰着歪理,但语调极为认真、恳切,“所以,我想……我们可以就用点心和糖代替面包和盐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简秀:“那样的话,上校……我们可以算是朋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