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大概是哭得更凶了,所以她的声音有些犹豫。
连日来的疲惫,失去表演机会的失望,内疚懊悔和绝望……排山倒海,通通向我倾倒。
可是我眼前有一个澜君,她好像能接住任何坍塌的东西。
“她叫春雨,对不对?”她把我牵上马,尽力放柔语气,“我方才在街上捡到她,把她带到府里了。春雨说,她郦歌姐姐会演七星点灯。”
“碗没有了,不能演……”我哽咽着回答。
“公主府里会有的,别急。”
澜君朝我一笑,仍然是恣意的神色,携我一道踏破夜风。
这一年我十六岁。
澜君的年龄应该比我更小一些,这是过了很久,我才意识到的……她也会有需要保护、需要帮助的时候。
我和春雨在公主府住了几天,等着演七星点灯的碗和豆子特制出来。
工序流程由我和府中匠人商讨决定,澜君再三叮嘱不许泄漏,不时会来监工。所以我想,其实那些磁石的把戏,公主想知道随时都能知道,只是没有点破。
澜君光从外表上看来,并不是会如此迁就,愿意一同演戏的人。
她那样的身份那样的气度,难道不是想做什么就是什么吗?
但事实恰恰相反,澜君很能藏住事,只要她认为值得。
有一回我去逮满府乱窜的春雨,看到一丛开得极艳的山茶花。
“嘘,回来!”我扯住春雨后脖颈,指指不远处的两人。
澜君的声音远远传来,不甚清晰。
春雨吐吐舌头,乖乖地缩起脑袋,表示自己不会再乱跑。
“嗯……你觉得衬我?”公主殿下捧着脸,凝望那片殷红。
那位幕僚看着也很扭捏似的,回话的音量轻得我都听不清。
“那我对它的红就印象深刻。”
澜君的声音倒是清脆可闻,似乎是在称赞那花的颜色。
我说句公道话,那边春光人面交相映,似乎美人鲜妍更生三分。
澜君喜欢红色?
“其实没有很习惯。”等陈元旷红着耳尖领命离开,澜君发现了我。
“没有很习惯”,什么意思?
“他觉得茶花与我相配,虽然初看有些刺目,倒也无妨,一定能记住的。”
我忽而感到一种微妙的羡慕,心想公主会把手下宠坏的,这样不好。
但是我没有说出口,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,若将来买得起好缎子,要打一身红衣。
即使不喜欢,她也会印象深刻的。
我想,后来再见,澜君确实多看了我几眼。
只是不知道陈元旷这好运气的人,最后到底有没有再种山茶花;澜君忘了事,还记得不记得要迁就。
这事我是不会告诉他的,即使是盟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