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理论很快得到佐证。
一位研究甲骨文的学者在整理新出土文物时,偶然用特定音高朗读一段铭文,竟使旁边一块看似普通的石头表面浮现出新的刻痕。反复实验确认,只有当诵读者情绪真挚、发音精准时,隐藏文字才会显现。目前已破译的内容涉及夏代祭祀礼仪、失传星象观测法,以及一句反复出现的警示:
>“言藏魂,声载道。禁声者,必先失心。”
与此同时,净语工程残余势力发动最后一次反扑。
他们秘密研制出一种名为“寂静子弹”的武器??实为微型纳米机器人集群,可通过空气传播,精准附着于人类听觉神经末梢,永久阻断对外界声音的情感感知能力。首批试验对象为数十名被认为“过度敏感”的艺术家与诗人,官方宣称这是“心理健康干预”。
然而计划败露得极快。
不是因为情报泄露,而是这些接受注射的人,在失去情感听觉后的第三天,全都开始做同一个梦: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黑暗中,四周漂浮着无数张嘴,都在无声呐喊。他们试图逃离,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逐渐透明,最终化作风中的尘埃。
一周内,十八人主动前往最近的共感圈区域自首,恳求“让我重新听见悲伤”。
最后一位自首者是个年轻女画家,她哭着说:“我再也画不出红色了。医生说我的视觉正常,可我知道为什么??因为我听不见心跳了。”
事件引发轩然大波。国际法庭以“反人类精神多样性罪”对相关责任人提起公诉。庭审过程中,辩护律师试图强调“社会稳定高于个体感受”,却被旁听席上一位盲人音乐家用一句话击溃:
“如果连痛哭的权利都要被剥夺,那你们维护的究竟是秩序,还是坟墓?”
判决当天,全球共感圈内所有具备发声功能的物体??无论是钟表、水管还是手机扬声器??在同一时刻震动了一下,发出一个短促而统一的音符:A4=432Hz。
像是一记盖章。
五年后,人类正式迈入“新声纪元”。
文字不再是最主要的信息载体,取而代之的是“声本源”认证系统:每个人的语音都被视为独一无二的身份凭证,包含情绪、意图、记忆印记等多维数据。伪造变得几乎不可能,因为机器可以模仿音色,却复制不了灵魂的震颤。
学校开设“倾听学”必修课,教导学生分辨不同层次的声音:表面语义、情绪色彩、潜意识波动、文化基因编码……考试方式不再是答题,而是让学生闭眼聆听一段陌生语言的吟唱,然后写下内心浮现的画面与感受。
联合国成立“全球声权委员会”,宗旨只有一条:确保每一个想被听见的生命,都有机会发出属于自己的频率。
嘉鱼成了委员会终身顾问,但她大部分时间仍住在高原营地。每天清晨,她还是会爬上那片塔基遗址,对着群山说话。她说的不多,大多是日常琐事:今天吃了什么,昨夜梦见了谁,天气怎么样……
她说给风听,也说给地听,更说给那些再也无法回应的人听。
有一天,她忽然停下,侧耳倾听。
风穿过石缝,带着一丝极细微的回应??
一个女人的声音,很轻,很远,却无比清晰:
>“我也梦见你了。
>这一次,我没有闭嘴。”
嘉鱼的手指微微颤抖。她没有立刻回应,而是缓缓坐下,将手掌贴在冰冷的石面上,仿佛要借由大地传递心跳的节奏。良久,她才轻声开口:“你还记得草原上的风吗?阿娜尔。”
“我记得你第一次叫我名字时的语气。那时候你怕极了,可还是说了出来。”阿娜尔的声音渐渐清晰,仿佛正从某个遥远的维度靠近。
“我以为你会怪我。”嘉鱼望着远方雪山,“毕竟,是我把你留在了那个时代。”
“是你让我活下来的。”阿娜尔答,“你以为你是继承者,其实你是创造者。没有你,就没有后来的一切。”
嘉鱼闭上眼。她想起十五岁那年,自己缩在宿舍床角,用破旧录音笔偷偷录下母亲临终前的呓语。那时她还不懂,声音是可以穿越时间的种子。她只知道,若不说出来,有些东西就会永远死去。
而现在,整个世界都在替那些未曾说出的话继续生长。
“你在哪里?”嘉鱼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