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菩珠望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,主动仰起头,在他喉结上轻轻一吻:“岁岁年年,想与郎君共白头。”
簌簌的雪落声,在这一刻仿佛静止。
雪花被风吹起,落在谢执砚浓密的眼睫上,又被他呼出的热气融化,雾蒙蒙的,衬得他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睛里,似有缱绻的情愫溢开。
“夫人……”
谢执砚喉咙发紧,心口被狠狠撞了一下。
下一瞬,他竟毫无预兆地抱着她,在原地转了一圈。
他们已经不是年少,谢执砚把人抱到花园里,风是凉的,雪很大,乌发渐渐落满了雪白的琼花。
盛菩珠猝不及防,轻呼出声。
谢执砚呼吸很重,目光灼灼:“今朝同淋雪,此生共白头。”
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与心跳声。
他抱着她,一步一个脚印,走向他们灯火通明的韫玉堂。
第118章
贞德十二年,初春,遭逢大雪,已连绵数日。
整个长安城被厚厚的霜色所覆盖,碧瓦朱甍皆隐没在漫天的琼花下,唯有檐角鸱吻倔强高耸,透出庄严之态。
紫宸殿,地龙烧得暖,却驱不散殿中浓重的药味,一场风寒,如同初春的雪,来得实在突然。
龙榻上,圣人面色灰败,不时发出沉闷的咳嗽声,萧叙安手里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,小心翼翼跪在榻前侍疾,他神态恭敬专注,俨然一副孝子模样。
“皇兄。”
安王跪在冰凉的地砖上,低垂头,不敢直视龙颜。
亲子对他人侍疾,就算明知自己图谋远大,安王依旧觉得一口气哽在胸腔里,实在难受。
往日萧叙安对他这个亲生父亲,别说是跪地侍疾,就连一盏茶都没有亲手端过,而眼下他与圣人之间,看着简直如同关系亲密的父子,只叫他一阵酸涩难以接受。
“咳咳。”圣人咳了一阵,待喘息稍定,浑浊的目光才不紧不慢扫过跪伏在地上的安王。
“朕与叙安,你觉得可有父子之态?”他声音沙哑,透着戏谑,显然每一个字都在诛心。
安王面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,连忙以头触地,声音哽咽:“叙安能伺候您,是他的福气。”
“至于父子,大燕皆是您的子民,叙安出自萧氏,身上流着与您相似的血脉。”
安王顿了顿,慌忙问:“臣弟忧心皇兄圣体,不知您宣臣弟前来,是有何事吩咐?”
圣人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疲惫地阖了阖眼:“福气?”
“莫非安王之意,是朕的太子没有福气,所以早早故去?”
安王差点没有被这句话给吓死,身体抖如筛糠:“皇兄误会,臣万万不敢有此等心思。”
“不敢?”圣人忽然笑了,眼帘微掀,看向一直静立在阴影中的谢执砚,淡淡道,“扶朕起来。”
然而谢执砚对圣人的话,恍若未闻。
萧叙安见状,立刻放下药碗,恭敬地应声道:“陛下,臣来服侍您。”
他上前一步,动作熟练小心,半点不见曾经跋扈的模样。
安王偷偷瞧着眼前这一幕,心中那股酸涩滋味,更是千倍百倍地翻江倒海。
“朕今日召你前来。”圣人侧眸,深深看了谢执砚一眼,而后颤抖着手,摸索到龙榻内侧一个不起眼的暗格,从里面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,看也不看,随手丢在安王身前。
“看看吧。”
“宗族过继迫在眉睫,天下要太平,大燕需要储君。”
这话,如同惊雷炸响在安王心头。
看似轻飘飘的圣旨,在安王手中宛若有千斤之重,他双手颤抖如风中枯叶,捡起地上明黄色的圣旨时,更是险些脱手。
安王深深吸了口气,缓缓展开,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时,他脸色霎时惨白如纸。
前朝有‘子贵母死’,即在太子册封前,赐死其生母,以防母族干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