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且林克这个人很爱干净,又不喜欢动,他呆过的位置除了一大堆书和图纸,不会有别的什么脏乱。而且这个人哪怕生活在一个几百平米的大房间里,活动空间依旧只有卧室、浴室、客厅、书房和地下室,别的地方都不去。
。。。
警笛声在农场边缘戛然而止,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。罗宾站在橡树苗旁,水壶悬在半空,目光却落在远处那辆漆黑的囚车之上。车门打开,林克被两名身穿银白制服的特勤人员架出,脚踝上的抑制环闪着幽蓝电流。他不再微笑,也不再竖瞳,只是低垂着头,发间夹杂的几缕银丝在晨光中格外刺眼。
皮埃尔挂断电话,缓缓走来,手里攥着一张刚打印出来的基因图谱。“编辑成功了。”她声音微颤,“胎儿的21号染色体异常已修复,世界树基因稳定嵌合。医生说……孩子能健康出生。”
罗宾没说话,只是将最后一瓢水浇进土里。泥土吸饱了水分,微微下陷,仿佛大地也在呼吸。他蹲下身,指尖轻抚树苗嫩叶,低声说:“父亲种下的种子裂开了天,我砸碎了规则,可这棵树……终究还得靠活着的人来养。”
皮埃尔在他身旁坐下,膝盖发出轻微的咯吱声。“你有没有恨过他?”她问,“林克是你亲手带大的。七岁发烧到四十度,是你背着他跑遍三个镇找药;十二岁偷学空间炼成阵,是他误触反噬,烧焦了半边手臂,也是你割了自己的皮肤给他植皮……”
“有。”罗宾终于开口,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,“我恨他骗我。但我更恨的是??我一直知道他不对劲。”
他抬起左手,袖口下那道藤蔓状灼痕仍在隐隐作痛,但已不再蔓延。“小时候他就总盯着卡洛琳看,不是少年懵懂的那种喜欢,而是一种……确认归属的眼神。我以为是兄妹情深,毕竟我们仨一起长大,他叫她姐姐,叫我哥哥。可后来我才明白,他对‘家人’这个词的理解,从一开始就扭曲了。”
风掠过废墟,卷起几张烧焦的手稿残页。其中一片飘到罗宾脚边,上面残留着半行字:【当血脉共鸣超越伦理界限,容器将自发重构现实以维持平衡】。
“所以他才选在这个时间点发动。”皮埃尔喃喃,“等卡洛琳怀孕,让世界树基因在母体中激活,再借婚姻契约掩盖血缘真相,最后通过你这个‘错误匹配者’承担反噬代价……完美闭环。”
“不完美。”罗宾冷笑,“他忘了两件事。第一,零叁是我的造物,它的核心指令是‘保护农场所有生命体’,包括卡洛琳。第二??”他看向自己胸口,“父亲临终前塞进我嘴里的那颗金属牙,并不只是引爆器。那是世界树之心的碎片,只有真正愿意为至亲赴死的人才能激活。”
皮埃尔浑身一震:“所以那天你撕开衣袖时,并不是单纯引爆月光精华?”
“我是把自己献祭给了树。”罗宾站起身,拍去裤腿上的泥,“当我的血渗入根系,三十年沉睡的意识苏醒了。它看到了林克篡改的数据流,看到了那些藏在空间背包夹层里的婚检伪造文件,也看到了……他在暗网订购的‘胚胎替换服务’。”
“什么?!”皮埃尔猛地抓住他手臂。
“你以为他真的想和卡洛琳生孩子?”罗宾眼神冷如霜雪,“他要的是纯正的世界树继承者。原计划是在分娩当天,用基因完全匹配的克隆胚胎替换胎儿。那个所谓的超声波照片,不过是用来麻痹我们的道具。”
皮埃尔脸色惨白,手指深深掐进掌心。良久,她才挤出一句:“难怪……难怪他最近总去地下诊所,还特意申请了‘单亲生育伦理豁免’。”
“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。”罗宾从怀中掏出一枚微型存储芯片,“零叁昨晚黑进了他的私人终端。三年前,在乔迪解除婚约后不久,他就曾试图诱导一名携带稀有基因的女性志愿者怀孕,并在孕期第六个月进行精神控制手术??让她相信胎儿夭折,实则将婴儿转移到秘密基地抚养。”
“那个孩子呢?”
“死了。”罗宾闭上眼,“六个月大时,世界树基因突然暴走,烧毁了整个培养舱。林克称之为‘失败品’。”
沉默如铅块坠落。
远处,囚车缓缓启动。林克忽然转头望来,隔着数十米的距离,嘴唇无声开合。罗宾读懂了那句话:**“你不配拥有她。”**
他没有回应,只是轻轻吹了口气。风过处,新栽的橡树苗叶片翻动,露出背面那行正在愈合的刻痕:【这次换我来守护你】。与此同时,高空中的世界树果实轻轻震颤,某一颗立方体内部,银戒缓缓旋转,投下一圈微弱的光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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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后,卡洛琳出院回家。
她瘦了一圈,脸色仍有些苍白,但眼神清澈坚定。踏入农场大门时,她第一件事就是抱住罗宾,把脸埋在他肩头。“对不起……我太蠢了,明明你一直提醒我别信他太快。”
“不怪你。”罗宾轻拍她后背,“他演得太真。连我都差点信了。”
当晚,他们在客厅围坐。桌上摆着热腾腾的南瓜汤和烤面包,还有皮埃尔特地准备的一小碟酸黄瓜三明治??这一次,罗宾拿起来咬了一口。
“我想搬出去住一阵。”卡洛琳突然说。
两人同时抬头。
“不是因为林克。”她急忙解释,“是因为……我想重新开始。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花店,教孩子们做植物标本,maybe还能写本书,《如何在星露谷养活一株会发光的蒲公英》。”她笑了笑,眼里有泪光,“我不想再被人保护着过日子了。我已经是个准妈妈了,得学会为自己和孩子做决定。”
罗宾看着她,许久,点头:“好。我在南坡那片空地给你建个温室,再搭个小木屋。零叁可以每天接送你。”
“谢谢哥。”她扑过来抱他,“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??别再一个人扛所有事了。下次要是再有人想炸飞这个世界,至少让我知道炸弹在哪。”
他笑着揉乱她的头发:“成交。”
夜深人静时,罗宾独自登上阁楼。这里曾是林克的房间,如今已被清空。他拉开地板暗格,取出一个密封箱。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银戒、一份伪造的婚检报告,以及一本泛黄日记??那是林克十五岁时写的。
翻开第一页,稚嫩笔迹写着:
**“今天罗宾哥又替我挨了父亲的鞭子。他说哥哥就该这样。可我不想要这样的哥哥。我要他跪在我面前,叫我主人。”**
罗宾静静读完,将日记放回箱中,锁紧。然后他点燃打火机,火焰吞没一切。
灰烬飘向窗外,融入夜空。某一瞬,他仿佛看见年少的林克站在火光里对他笑,眼神纯净如初遇那天。
“我不是你的主人。”他低声说,“我也从来不想做你哥哥。我只想做个……能让你走正道的人。”
可惜,有些人注定要在深渊里走一遭,才懂得光明有多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