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知道夏油是怎么问到这些的,总之他将东西一件又一件拿出来,把一个又一个人的故事告诉我,最后那些物件全被他从袋子里拿出。
这时夏油转向了我,用一种非常柔和的目光注视着我,然后笑吟吟地,缓慢又用力地对我重复一开始的话语,就像是希望我能记住这些——
“因为小陵你值得,他们才想对你好。”
阳光此时透过窗口落在他的身上,于是又染出了几分暖意。这话语听起来也变得暖暖的,就像是我脖子上的这条围巾。
恍惚间,我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,羂索刚愿意做我脑子的时候,我还交到了很多朋友,有成人也有小孩,他们都待我很好。孩童的朋友会介绍我很多新奇游戏,帶着我玩耍——
“放心吧,我们一直都会是你的朋友。”
而成年的朋友还会给我讲很多道听途说的故事。她一头银发,身子很虚弱,但是实力很强。她也叫五条。
她在病床上咳着血笑着对我说——
“不用把一切都归功于你的脑子,你本来就很好。”
“就算有一天你的脑子不在了,你的朋友也不会因为你没有脑子而离开你。”
——这些曾经的朋友就像是现在送给我禮物的他们,就像是现在给我讲故事的夏油。
但是就当微微的暖意像是流水那样,从心底开始泛开之时,记忆开始流转。
时光又那样匆匆翻转。
我望见了羂索还未出现时,过路人对我惊慌的一瞥,恐惧的眼神,望见了那个被称为怪物,没有人愿意陪我打架陪我玩,曾经一无所有的我。
岁月的画册翻页,我还望见了羂索离开了之后的场景。
我望见了在我在乱葬岗到处挖坟,打开头盖一个个脑子试过去时,路过的孩童朋友们对我露出了惊恐万分的表情,然后他们转身拔腿就跑。
可是我的五条朋友说过,朋友不会因为我没有脑子而离开我。
我相信她。
于是晚上我挨家挨户敲这些朋友的家门,但是无论我敲了多少次,都没有一扇为我打开。
——我就这样失去了一些朋友。
我一个人站在空旷街头,然后我又想到了我的五条朋友——她说过朋友不会因为我没有脑子离开我。
我相信她。
我从黑夜一直待到黎明,然后在大家纷纷出门时,找到了我的每一个朋友,然后掀开头盖,露出空空的内部,我告诉他们我没了脑子,但是我还是和之前一样。
他们颤抖地身体说着好的,我以为他们信了,但是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来找我玩耍。
我尝试了很多办法,试图和他们拉近关系,但是全部失败了。
我最后远远望着人群,隐约听到我曾经的朋友说道——
“那是怪物——那个怪物已经疯了。”
——我就这样又失去了更多的朋友。
但是没有关系,我还有我的五条朋友。
我飞快地跑去她家。没想到刚来到她家门口,凄凉的丧歌便响起,一具黑棺被众人抬出。
没有任何人通知我——她已经病死。
我想要参加她的葬禮,于是掀开头盖试图证明我还是我,但是原本对我态度挺好的她的家人们,此时却面露寒霜,然后对我厉声道——
“走开,你没有资格参加家主的葬禮。”
我比他们每一个人都能打,本想要固执地在这里待着,但我又听到人群之中她的孩子们的咬牙切齿交谈声——
“都是祂的错……如果没有祂,母亲分明还能活得更久……”
我的错?错在了哪里?我搞不明白,刚想抓住他们追问,但是下一秒我摸着我空空的脑袋,又感觉自己理解了一切——
我错在没有了脑子。
羂索走了,也帶走了她。
那我还能待在她的葬礼上,给她带来晦气嗎?我没敢再停留,离开了这葬礼。只是在她下葬之后,我又偷偷摸摸地来到了她的墓地——我想要给她献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