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舒回过神来,猛地将窗帘拉上,黑暗里,她抚着心口,胸腔的搏动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要朝外看去,却见那人模糊的身影定定地站在原地,像他本人那样,沉着又让人安定。
童舒犹豫了好一会,终于还是换了身衣服离开了卧室。大门“吱呀”一声又轻轻合上,月色照耀下,闻少程本就颀长的影子被拉得更长,刀削般的侧脸在月光下又柔和了几分。
“。。。。。找我,什么事?”童舒面上紧绷着,她十分忐忑,怕从这个人嘴里听到一些她不想听到的话。
闻少程转头看她,眼里夹杂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,童舒抬眼与他对视,自己仿佛都被摄了进去,那目光如有实质,却丝毫不冰冷,温柔、关切,她甚至感受到了暗藏在深处的丝丝疼惜。
“出气了没有?”闻少程的声音仿佛就从耳边传来,童舒一个激灵,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竟如此之近,近到她抬头就能碰上他的下巴。
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之后,童舒顾不上和他拉开距离,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。
“怎么了?”闻少程疑惑地挑眉。
童舒愣愣地,嘴唇微微张开,半晌,她摇了摇头,低头不再看他:“。。。。。你,”她小小吞咽了一下,“你不失望吗?”
“嗯?”
童舒自暴自弃地笑了一下:“自己亲手教出来的人变得手段这样残忍。。。。你亲眼看到,挺失望的吧?”
“怎么会这么想?”闻少程松开眉头,想去摸一摸这个炸了毛的人的头,没想到被她一下子躲了过去。
“那人死不足惜。”闻少程将手收了回去,搓了搓手指:“他做了什么,你我心里都清楚,我知道你有多想报仇,童舒,这没什么。。。。”
“你不知道。”童舒打断他:“你还没看出来吗?他不是我杀的第一个人,我用你教的本事,已经杀了不知道多少人了,你明白吗?”
“在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,在你不知道的时候,我已经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了!”童舒极力压抑着,喉咙不自觉地开始哽咽,眼泪划过侧脸滴落在衣领上,她却毫无察觉,像一头绝望又倔强的小兽,看着那个正义之气浑然天成的男人。
闻少程,你根本不懂,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同你站在一起了。
童舒站在原地,死死咬住嘴唇。她从一开始接近闻少程的心思就不单纯,她从一开始就不该肖想这个纯然正义的人,可自己依旧恬不知耻地动了心,再见面时还遮遮掩掩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的改变。
童舒全身僵硬,俨然已被思绪深深绞缠,连站立都变得勉强,正当她努力平复心绪想要找面墙倚靠的时候,突然感觉到浑身一暖,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。
“胡说八道。”是埋怨也是心疼,闻少程终于明白自己在难过什么。
他紧紧抱住这个好久不见的女孩,感受着她胸腔剧烈的跳动和自己逐渐同频,仿佛一瞬间她的痛苦撕扯、绝望挣扎也一同传递到自己的四肢百骸,他与她感同身受着。
“会为逝者伤心的人,会在灾难时不顾自身安危出去交易物资的人,会想方设法帮助别人的人。。。”闻少程轻轻将童舒额前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:“童舒很善良,你别那么说她。”
童舒终于是难以遏制,整张脸埋到了男人胸前,眼泪汹涌而下。
“这几个月辛苦了。”闻少程轻轻拍抚着童舒的后背:“你一定是遇到了很多危险,能安全到这里已经很厉害了。”
童舒身上带着其他人没有的游戏系统,就算在自己家人面前也没办法正常表露自己的脆弱,闻少程的出现让她终于将压抑了几个月的情绪宣泄出来,一时间哭得不能自已。
这一天童舒耗费了太多心力,此时又痛痛快快哭了一场,连番下来身心俱疲,哭着哭着眼皮就耷拉下来,抽噎着慢慢没了动静。
闻少程抱着她不断下滑的身体,觉得可爱又好笑。幸好其他队员都被留在了对岸处理那边基地的事,闻少程双手一用劲,将童舒从地上抱了起来,脚步轻缓地走进了自己住的小木屋。
将童舒放到床上,闻少程找来一块干净的毛巾给她擦脸,睡着的童舒还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,眉头紧皱着,牙齿紧紧咬住下唇,一张脸皱巴巴的。再次见面时,闻少程看她确实变了很多,变得成熟又有担当,可眼下再看,却还是当初那个模样,所有心事都挂在脸上,单纯又好猜。
房间里有一张小折叠床,闻少程将它放到窗边,合衣躺下。时刻保持十二分警惕的人此时却不知道为什么,精神不再紧绷,整个人都轻松不已,闭上眼睛就沉沉睡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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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一早,童舒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的眼皮格外沉重。她突然回想起自己昨晚最后一段清醒的时光,头皮猛得一紧,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。
闻少程一晚上休息得不错,听到童舒的声音之后马上就清醒了,他睁开眼睛转向大床的方向,轻笑着和童舒打了一声招呼:“早啊。”
童舒手脚都有点不知道怎么放了,眼神躲闪着回道:“。。。早,早啊。”
“刘副官呢?他,他还没回来吗?”童舒转着头将屋子扫视一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