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,沈卿云尚未梳洗,外间便传来细碎脚步声。
帘栊轻启,两道熟悉的身影被引了进来。
“叫你们受苦了。”
沈卿云疾步上前,一手握住一人,顾不得自己披头散发,仪态尽失,只凝神细看她们气色。
见她们人虽清减些,但所幸精神尚好,这才缓了口气:“平安就好。”
青篱亦是在细细端详她的模样:“听闻姑娘受伤,这些时日总是不安。”
“放心吧。”
沈卿云轻描淡写地笑了笑:“都已痊愈了,你瞧,我连气色都好了不少。”
冬日气候寒凉,沈卿云将两人扯到炭盆旁的暖榻上坐着。
“姑娘需得提防,那唐九霄绝非善类。”
刚坐下,阿玉便凑近她跟前,声音压得极低,急急说起营州旧事:“当日在营州,此人隐姓埋名,假借大殿下名义设局,若非那封密信本就是伪造的……我险些着了他的道。”
“我岂会不知眼下是在与虎谋皮?但形势比人强,唯有暂作周旋,待进京后再徐徐图之。”
沈卿云垂眸叹了一声,看向阿玉,认真道:“阿玉,我需你带着人手先行一步。”
“这如何使得?”
阿玉蹙眉:“姑娘与青篱皆不谙武艺,身边无人,若遇险境,何人持护?”
“这我自有安排,盛京局势波谲云诡,需得有人先行布局,早做准备。”
沈卿云摇了摇头:“至于原先那位方先生……断不能再用了。”
点到为止,叛徒是谁,已不言自明。
阿玉霎时会意,低声啐道:“此人当真古怪,亲子尚在辽州,竟行此背主之事。”
“此事容后再议。”
沈卿云抬手揉了揉眉心:“人心难测,或许另有隐情。”
虽共事不算长久,但沈卿云在她们面前从不掩饰本性。
阿玉深知她心肠仁善,见着可怜人总不由自主地替人寻些开脱。
“姑娘切莫再动恻隐之心。”
见她神色微动,阿玉立即肃声提醒:“此番能脱险实属侥幸,若再陷困局,只怕要比眼前凶险万分。”
沈卿云攥住她们两人的手微微一颤。
眼前倏地掠过那日惨状。
那一道道前赴后继的身影,还有那溅落在她颊边,尚带余温的鲜血。
她闭目深吸了口气,再睁眼时,眼底已剩一片冰冷:“你说得是,我心软不得。”
无论是背弃她的人,还是将她活生生逼至绝境的罪魁祸首。
此间血债,终须血偿。
三人压低声音长谈许久,方才俱安定了心。
沈卿云亲自送阿玉离开客栈,门外早有车马等候,一名青衣男子立于车畔,神色沉静,眼神凌厉,一望便知是高手。
见沈卿云带人出来,那男子微微颔首,短暂地碰面过后,沈卿云便同青篱立于廊下,目送那载着阿玉的马车离去。
一路之隔的酒肆楼上,窗扉虚掩,崔衍正凭栏俯瞰,目光锁着楼下那抹难得现身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