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反复的悲喜更迭,美梦复醒,早就将他的心脏撕扯得血肉模糊。
萧鸿雪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深夜,他突然从美梦中醒来,眼前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空荡和静寂,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将他包裹吞没,他再也睡不着,就只能睁着眼睛,一直捱到天明。
经历过太多次美梦破碎,以至于哪怕是现在,萧鸿雪仍觉得还像做梦一样虚幻,依然没有与那人重逢的实感。
萧鸿雪不言不语地握紧了杨惜的手,通过那人掌心柔腻的肌肤,和传递给自己的温热,一遍遍地确认,他真的找到他了,这一次,不是醒来就会破碎的美梦。
“不是梦。”
杨惜听完萧鸿雪的话,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心疼地将萧鸿雪搂入自己怀里,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脊背,柔声安慰着他。
“哥哥在呢……我们小雪这些年辛苦了,肯定受了很多委屈吧?”
“哥哥用后半辈子慢慢补偿你,一直一直陪着你,好不好?”
萧鸿雪眼圈泛红,在杨惜怀里重重地点了下头,紧紧地回抱住他。
杨惜温柔专注地看着萧鸿雪,替他将额前的发丝拢到耳后。
两人这样无言地抱了一会儿,杨惜忽地转头瞥见一旁的桌上,摆着满桌的菜肴,许是怕放凉了,碗碟上都倒盖着盖子。
“咦,那是什么?”
杨惜望着那桌菜,疑惑地发问。
萧鸿雪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,亲昵地牵起杨惜的手,将他带到桌前坐下,然后一个一个揭开了盖子。
一碟脂肉柔腴、红白相间的红烧肉摆在中央,方方正正的肉块由浓油赤酱包裹,在烛火下微微闪动着琥珀般的光亮。一旁是卧于青瓷长盘之上的清蒸鱼,洁白细腻的鱼肉上铺着葱花与姜丝。
桌角处,摆着一碟清甜晶亮的清炒莴笋,一钵汤色清浅、撒着青豆的白玉豆腐羹。
最后一道,是一碟梅花状的小点心,外形玲珑可爱,内里裹着甜豆沙,外皮上覆着一层晶莹的糖霜,揭开盖子的那一瞬,一股温柔而甜蜜的香气便弥漫开来。
这一桌过分精致可口的菜肴,看得杨惜有些发怔。
“这是哥哥睡着时,我去膳房做的饭菜。我想,哥哥一天没吃东西,醒了肯定饿了,所以提前备上的。哥哥,你尝尝。”
萧鸿雪在杨惜身旁坐下,将碗和箸筷递给杨惜,然后极其自然地给他盛饭、舀汤。
杨惜接过碗筷,听萧鸿雪说这一桌子菜都是他自己弄的,他讶然地看着萧鸿雪,勾唇一笑,道,“我家小雪竟然还有这等手艺,好厉害呀。”
被杨惜夸奖的萧鸿雪双颊微微泛红,点了点头道,“……从前在凉州生活时,我顾念着义母每日外出浣衣,实在辛苦,想替她分多担些,所以我自小就会搬小凳子站在灶台前,学着做饭。”
“义母不高兴我整天往灶房钻,为此还说教了我好几回,但是她每次都会把我做的饭菜认认真真地吃完。”
萧鸿雪望着眼前的一桌饭菜出了会儿神,回想起记忆中那个表面严厉古板,实则心软慈爱的妇人,语气充满怀念。
杨惜闻言,内心很是触动,他探手摸了摸萧鸿雪柔软的发顶,语调温柔,“她一定很高兴,我们雪儿是个好孩子。”
萧鸿雪唇角泛起淡淡笑意,蹭了蹭杨惜的掌心,道,“不过,我已经许多年没做过饭了,手艺很生疏,哥哥别嫌弃。”
“怎么会嫌弃,这可是家妻的一片心意啊。”杨惜笑眯眯地捧起了碗筷。
听了这话,萧鸿雪脸更红了,伸筷给杨惜夹来了一块糖糕,轻声道,“义母和我吃饭的口味都很淡,我从前没做过糕点,不过,我知道哥哥爱吃甜食,就试着做了糖糕,不知道合不合哥哥口味。”
杨惜听了这话,将脸凑了过去,直接就着萧鸿雪的筷子,咬住了那块糖糕。
杨惜满脸幸福的笑意,一边用手托着自己的下颔,一边慢慢咀嚼,“好好吃。”
“雪儿辛苦了。”
萧鸿雪眼神极其温柔地看着杨惜吃东西,毫不移开视线,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,还取出绢巾,仔细地替杨惜擦拭唇边的屑渣。
“不辛苦,哥哥喜欢就好。省得哥哥总是对某人的那碗鸡汤面念念不忘,时常惋惜。”
萧鸿雪轻轻哼了一声,语气颇骄傲地说,“不就是做饭吗,像谁不会一样……”
杨惜听了这话,笑眯眯地搂住了萧鸿雪的腰肢,将他抱进怀里,吻着他的侧颊道,“我说雪儿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给哥哥做饭呢,原来……是为了争宠啊。”
“哥哥这么招人喜欢,阿雉若不主动去争,只怕哥哥真和别人跑了,到时候,我上哪哭去?”
“家妻厉害得很,我怎么敢和别人跑。”
杨惜笑着捧起萧鸿雪的脸,附到他耳旁道,“不过,雪儿,你不疼吗?”
“刚和哥哥亲近完,就起身去做这么一大桌子菜了。”
“疼啊,”萧鸿雪垂眼看着自己依然有些发颤的双腿,面色平静地答道,“不过,一想到哥哥吃到我做的饭菜会很开心,就不疼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