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知味停步,思忖片刻,心说还是给风哥儿送草药要紧,没同觅之郎君招呼,就先离开了。
不过很快,她又折了回来。因为她在把草药递交给江风时,回头看了一眼。不远处的黑影已经站起身,眸光落向了她这处,显然已经看到了她。
这时再当看不见总觉得心里头过意不去。好歹是摊子上的大主顾,天天来夜夜来,客套客套说几句话总是要的。
江知味面无表情地迎上去。今日这地方,标准微笑不适用了,尤其是在不晓得对方祭拜的是何人的前提下。
反倒沈寻的神情并不严肃,一如先前那般温和款款:“想不到今日,会和江娘子在此处偶遇。”
“是啊,真是……真是……”平日里最是能言善道的江知味,一时间竟词穷了。在墓群这地方,说是巧合吧,好怪。说是有缘吧,更怪。
踟蹰不下,沈寻先笑了笑:“江娘子不必拘束,我今日是来祭拜母亲的。”
江知味下意识地往青冈石制的墓碑上一瞥,上面居然一个字都没有。再看沈寻的表情,明显是认真的。他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吧,此处又都是旧坟。他的母亲,难道已经去世很久了吗。
口齿伶俐的江知味再次失语,总觉得都是别人的家事,不好过问。只轻声道了句:“郎君节哀。”
沈寻却似一眼将她的犹豫看穿,解释道:“无妨,母亲去世已十数年,该有的哀,早随白驹过隙一应消散。江娘子不必时时斟酌遣词用句,就如平常那般与我交谈便好。”
江知味轻点两下头,猛地想起还没跟觅之郎君诉说自己的来意:“我今日是随家人来祭扫外婆与外翁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嗯?”
“不瞒江娘子,其实你刚到墓前时,我就已经在了。还从你身后经过,听见了你们一家子与泉下长辈的叙谈。不过那时你们都太专注,没留意到我。”
一想到那些凌花那些对她的夸赞,就这么大喇喇地被觅之郎君听去,江知味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,又听他道:“还见到了江娘子的母亲,比划的那个数。”
沈寻抬手,摊开手掌,在身前比划了一个“五”。
江知味成功被他逗笑了:“我做的营生,觅之郎君比之旁人最是清楚。不过能养家糊口罢了,与郎君的雄厚财力比起来,简直九牛一毛。”
顺着她的话,沈寻道:“这阵子公事脱不开身,我本还想着,过两日差连池向你问问。我家祖母十月初九过生辰,她那日吃过你做的酸萝卜老鸭汤和猪油拌饭,成日里念念不忘。不知江娘子可否赏脸,到我那财力雄厚的家里,做一顿素食大宴?”
酸萝卜老鸭汤?猪油拌饭?这不是当初,容双在赵太丞家保胎时候的事么。
江知味面露惊喜:“令祖母竟是当时赵太丞家的那位老夫人?”
“正是。”
“那真是凑巧。”江知味转而笑道,“素食宴没问题,既是觅之郎君相邀,我当然尽全力操办。只是令祖母先前明明能吃荤食,为何要在生辰的日子里,去吃那寡味的素食?”
“实不相瞒,还有一事,江娘子合该知晓。”沈寻顿了顿,“祖母还有一个双胎妹妹,常年在东法云寺吃斋礼佛、修身养性,素食便是依着她的口味来的。祖母那日,误打误撞地在横桥子夜市见证了你智斗恶霸的全程,对你很是欣赏。她深知树大招风,同样的事情日后难免再现。”
“江娘子不知道,我那姑婆正好还有个身份。她经营着横桥子边上偌大的保康门瓦子,周边的商贩大多卖她一个面子。若能以一桌盛大的素食宴与她打好关系,江娘子日后在横桥子上,必可高枕无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