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息间,尺问真人的传音,传遍整个朔阳派,在距离会真岳不远的山上,皆可从乌云密电中窥见悬在半空中,死寂般的风无碍。
人人都为她提心吊胆,人人都为她捏一把汗,人人都为她感概命运多舛。只是,这电蛇出奇的多,光脉出奇的壮,雷声出奇的雄浑,观其声势,比化神雷劫有过之而不及,再思及自己脆弱的肉身,微薄的修为,即便有几分热血,也缩回了脚步。
“这大概就是她的命数吧。”众人唏嘘着。
时间转瞬即逝,风无碍的生机也在飞速流失,眼见最后一道天雷,挟着二百四十六道光脉,以天地不容之势击下。遥远的凌云峰冲出一道人影,眼见已赶不上,便远远地掷出一物。
此物长二寸,棱角分明,通体黝黑。被掷出后,如有灵识般径自向天雷飞去,而天雷也似有感应般,急急调转方向,朝那物劈去。两者相触,当即电光大闪,照亮半个天空。
只见那物在光影电网中,一根一根地将周身的长针张开,每一根长针都牵引着一支光脉,直至十六根全开,如伞状疾速旋转,吸引着每一支光脉的攻击。一道、二道、三道……随着光脉的增加,长针终于抵挡不住,先后断落脱离。十五根、十四根、十三根……直到第二百四十五道光脉落下,最后一根长针亦分崩离析。
“那是、那是上古神器御雷针!”终于有人看出了那物的来历,指着天空激动道。
立刻有人心领神会:“这么说,柳三嘻他出手了?”
“天哪!那可是上古神器,修行越往后,雷劫威力越高,他竟用在一个区区金丹身上,真是舍得。”旁人咂舌,既羡又妒。
且说风无碍因御雷针之故,虽然少捱了二百四十五道光脉,但本就出气多,进气少的她,仅是最后一道光脉,便叫她断了呼吸。残存之际,下落的身体叫柳澹单手接住,另一只手则取出“地极回光丹”,以二指推入风无碍的口中,再顺着食道牵引入腹。落地后,又立即为风无碍注入一道土灵炁体,炁体流经百脉,过心房,归于丹府,风无碍才得以续上一丝呼吸。
此时,医修长老与素乙真人也到了,两人接过被劈得面目全非的风无碍,皆大吃一惊。
“我滴个乖乖,被劈得亲娘都不认得咧!”
两人用千年灵豚皮,包覆风无碍全身,只在鼻孔处留出一个小口供她呼吸,再以化腐生肌水喷洒全身,然后将蚕蛹似的风无碍,交给抬着担架前来的弟子。
弟子们将风无碍抬回医部,如此日夜照料一个月,风无碍就重塑了筋骨,重新长出了皮肉,连五感也完好如初了。
这日,冰封初晴,雪融霜枝。
风无碍如破茧的蝶般,迫不及待地挣开包覆在身上的灵豚皮,走在日光下,看看自己莹润的手掌,摸摸自己光滑的脸颊,内心充斥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。随即又想,“我挨了那么多超品级的天雷,总该得到些与众不同的回报吧?”
于是喜滋滋地回到病房中,运气凝神内视,初见一颗散发着浅淡光芒的金丹,静静地悬于丹府之中。风无碍不敢置信,再次运气凝神,这次还附加了除障真言,结果看到的还是一颗,普普通通的金丹。
“贼老天滴,真是欺人太甚,劈了老娘那么多下,连颗青丹都舍不得给!”风无碍越想越气,自持有点修为了,指着上天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子。
直至来了符宗姚叶这位不速之客,风无碍才不依不饶地停下来,满腹狐疑地与她周旋。
“我与师姐素未谋面,为何突然来访?”
姚叶是符宗的内门弟子,平素修行除了青云台,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符宗的姑射峰,按理说与风无碍这样的外门弟子,无论是修行,还是日常,都毫无交集。
可姚叶竟找到了医部来,指名道姓要见风无碍,还提着一筐,难得的十年一熟的灵果,一副诚意拳拳的探病模样,医修的弟子便放了她进去。
乍见风无碍,姚叶面带愁容,神情凄苦,未语泪先流,期期艾艾说,想找风无碍为她做个证词。偏她原本是个清冷美人,带着齐人典型的傲气,做出这些可怜的姿态,难免有些割裂。
“师姐想证什么?”风无碍对她的意图,似乎并不意外。
姚叶端详了风无碍几息,才从怀中取出一份疆报,递给风无碍:“师妹看了就明白了。”
风无碍警惕瞟她一眼,取过疆报,只见封面上,一个巨大的红色标题:“卑鄙!朔阳派符宗门主篡夺传承;哀哉!义道天之骄女香消玉殒。”然后用巨大的篇幅,详细描述了周玉朴,如何因尺问真人的算计而入魔,又多方引证考据了,尺问真人多么德不配位,最后,还附上了盘龙尊者除魔第一视角的回溯石小广告。
风无碍埋头看了半响,才意犹未尽地抬头,“这么说,符修长老还是难逃一死。”她小小地叹了口气,“没想到符宗门主,竟是那样的人,看着不像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