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生的目光从平板电脑上移开,眼神中有一丝被打断思路时的那种轻微不耐:“时差关系,等天亮了我还有别的事情。病人在里面吧?之前收到的样本来看怀疑是某种罕见分型,不尽早处理会有生命危险的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自然地将手搭在了门把手上,仿佛进入是理所当然的事。
医生的话很明显让狱警有些犹豫,但他还是道:“请您稍等,我跟上级确认一下流程……”
“我理解程序,如果我很闲的话会乐意配合你。”医生很困地打了个呵欠,又忽然想起了什么,“之前跟跟一个姓卢的……叫什么来着的对接过,特勤局的,一直催着我赶紧飞过来确认。”
狱警皱了皱眉,小心地问道:“卢明翊?”
“对,就是他,急得要死。估计还有半个小时他就会到这里了。”
监狱系统前两年经过一次大清洗,事情的导火索就算是他这个基层狱警都知道,那就是方敬岁的儿子,也是特勤局追查的大案的证人暴毙在了监狱里。
当时卢明翊为首的一帮人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压力,揭露了一桩牵连甚广的监狱系统腐败大案,连轴转好几个月才完成了清洗,天天配合检查的日子简直要把人活活累死。
这次又是卢明翊,狱警确实也见过他三天两头往这边跑,跟医生一聊就是好长时间。
虽说很多事情斗争都是来自于顶层,但作为基层狱警只是想混口饭吃,可不想得罪那些人,更不想成为又一次什么事情的导火索。
医生望着他犹豫不决的脸色:“楼下乱作一团,来了好几个病人,我的行李箱都提不进电梯,只能放在急诊室。我进去看病人的状况,你现在就可以去检查我的证件。”
这个提议既满足了核查要求,又优先考虑了病人,确实挑不出错来。
况且里面那个病人状况都很严重了,脚上还套着预警器,想来也不会逃走。
狱警最终还是答应了,侧身让开:“好的,医生,请您尽快。”
病房门在身后合上,隔绝了走廊的光线与声音。
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陈旧病体特有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,不算有多难闻,当医生这么多年也习惯了。
但这次却让方引的胃部本能地一阵痉挛,几乎要吐了出来。
病房昏暗,厚重的窗帘严密地遮挡了外面所有光线,只有床边的各种医疗监测仪器闪烁着幽绿的光芒。
病床上躺着一个人,头发花白,形容枯槁。
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臂露在外面,正在接受静脉输液,手背上的针孔清晰可见,仿佛真的被重病掏空了身体。
尽管已经两年没见,模样变了很多,但方引还是认出来,那就是方敬岁。
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,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,还是像察觉到了什么一般,颤巍巍地睁开眼。
浑浊的眼珠如死物一样盯着半空中,几秒之后猛地看了过来。
方引与他对视上了,浑身猛地紧绷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