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家没有九族,只有兄弟二人。
张瑜救驾有功,可功过相抵,但,依然洗脱不了家族谋逆的事?实,外头那些流言张瑜都知道,平时再洒脱不畏人言,为?了她着想?,他也?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了。
其实。
本就没有资格的吧。
彼时年少,玩心重,七娘才与他嬉笑打闹,好似一对?无忧无虑的普通少男少女,而实际上,尊贵的帝王接受天下人的朝拜,他又凭什么那样唤她呢?
姜青姝注视着少年黯淡的侧颜,约莫猜到?他在?想?什么,至少,他还下意识要叫她七娘,没有真的对?她有那么深的隔阂,那便已经足够了。
她上前一步,注视着他的双眼,淡淡笑道:“朕知道,过来是瞒不了你的。”她也?不绕弯子,直接问:“你是想?知道,朕会如何处置你阿兄是吗?”
张瑜抿紧唇,缓缓点?了一下头。
“我知道他罪无可恕,不处置他,陛下无法跟天下人交代。”他轻声说着,似乎下定决心,深吸一口气?,抬眼看着她:“我愿意替他……”
姜青姝不等?他说完就打断:“朕方才和张瑾聊了一会,他如今唯一放不下的,只有你。”
“……”
少年都还没说出一命换一命的话,就此噎住,彻底无话。
他不想?看着兄长去死,而兄长也?放不下他。
他确实是以自?己为?要挟,兄长才没有自?尽,如果他去替了兄长,也?许以兄长孤傲决绝的性子,他不会接受,更不屑于让弟弟去替自?己扛这些。
好难啊。
为?什么会这么难呢。
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小?娘子,哪怕娶不了她,也?想?好好地守护她一辈子,可偏偏世道无常,身份使然,这样简单的愿望,却这样难以满足。
张瑜看着七娘,甚至想?亲口告诉她,兄长怀孕的事?。
哪怕只是往后延后几?个月,让兄长平安生?下这个孩子,再做打算呢?
可是他知道,没有用的。
兄长是如何高傲的性子,即使用棍棒敲碎他全身的骨头,他若自?己不放弃,也?绝打不咽那一口气?,他们张家的儿郎,只肯站着死,不肯跪着活。
所以,兄长当初才选择跟着先帝出了掖廷。
与其一生?为?奴受人摆布,不如沥血登高,搏一时万人之上。
至少。
也?做了回人。
少年一时无话,情绪又低落下来,许久才说:“我送送你吧。”
他说不出来什么话了,只想?送送她,也?许这次以后,他就没有什么机会再见到?她了。
纵使再见到?,也?不知该如何面对?。
可他真的喜欢她,喜欢到?不在?的日子也?朝思暮想?,一想?到?她便感觉怦然心动,他还记得初遇她的时候,他蒙面翻墙潜入王府,一出来就撞见戴着帷帽的小?娘子。
她懒洋洋地靠着树,百无聊赖地朝他踢石子,与他莫名聊起天来。
他当时就玩心大起,觉得她真好玩儿,京城里竟然有这样胆大的小?娘子,也?不怕他是坏人。
后来次次偶遇,一起查案,茶楼饮酒,海棠树下重逢。
一次次令他心动。
张瑜曾经幻想?过多年后他们重逢的光景,想?不到?会是这样的,心脏被反复撕扯着,难受到?洇红了眼角。
“我送送你。”他又哽咽着,说了一遍。
姜青姝看着他,点?头。
两人并肩朝张府外走出去。
这一条路,他们以前也?走过很多次,不远处的那个僻静小?院,他时常在?那里舞剑给她看,那时恰逢春日,她就趴在?石桌上支着下巴,笑盈盈看着他,任凭花落了满身。
少年还曾经和她一起躲在?花藤下,满怀着羞涩与爱意偷偷亲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