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葳身子疲软,自门缝里闪身而出,文昭骤然回眸,满面?担忧地低语:“如何?”
“臣不知。”云葳耷拉着脑袋,话?音透着无力的消沉:“好?些了,或能保住命吧。陛下,为何?”
文昭长叹一声?:“朕也想知道。昨夜她主动求朕准她去赐死耶律容安,朕不该答应她。”
话?音入耳,云葳眸光一怔,心头方被压下的酸涩再度翻涌出来?,她无需再问,文婉的心境,她感同身受。
“让臣在此照顾她吧。”云葳下意识地开了口。
“也好?。”文昭转眸望着天色:“朕得回了。”
“恭送陛下。”云葳肃拜一礼,待人走远,复又闪身入了房中。
文昭离去时背影里充斥着惆怅与凄楚,刺疼了云葳本?就脆弱的心神。
说到底,这一切的悲剧,云家也好?,文家也罢,无非是源于?天下乱局不定,君权不稳,人心叵测,总有人心存侥幸,妄图在浑水中分一杯羹罢了。
症结虽分明,却非旦夕可拯救如初的。
一如文婉被毒素侵蚀的脆弱身躯,即便手握解药,也难以?在短期内痊愈。
前雍末年割据战乱,大魏初年外敌环伺,这片土地饱受摧残。大魏两代帝王征战沙场,心力交瘁,重伤不治。幼帝胡为,政权动荡,一应弊病尽皆显露,如今都积压在了文昭一人的肩上。
文昭强撑着顶过了晨起的朝议,云葳在长公主府留了一日一夜,待文婉状态安稳,才回了侯府。
文昭对外宣布的,乃是太妃耶律容安积年顽疾缠身,中秋夜暴毙,文婉纯孝,哀痛至深,一病不起,留长主府安养。
半个月内,文昭再未出宫去寻文婉,反倒是云葳隔三岔五的往长主府跑一趟,陪着心绪脆弱的人说说话?。
时近九月,吴桐立在长主府外,不解地问着敛芳:“姑姑,您说这云侯性?子冷漠,怎会对长公主这么在意呢?”
“慎言。”敛芳轻斥了一声?:“虽在宫外,云侯也不是我们这些做宫人的可以?议论的。”
“哦。”吴桐吐了吐舌头:“听?家姐说,她明日就复职了。她每日呆在家,我连大气儿都不敢喘,害怕得紧。以?前在太后身边随侍,都没有如今这么胆战心惊呢。”
“怨气不小?”
敛芳斜睨了她一眼:“明日放你半日假,去宫里寻你娘歇歇?傍晚回云侯府上即可。”
“好?呀,谢谢姑姑。”吴桐欢快地踮着脚尖:“不是怨气,我觉得云侯不喜欢我,是真的怕她。”
“做本?分就是,无需思量太多?。”敛芳只当?吴桐孩子心性?,随口提点了一句。
话?音方落,云葳目不斜视地自长主府出来?,径直上了马车。
翌日,她下定决心,应了文昭的征召,放弃了为云家与宁烁守孝,毅然归朝。
大清早的,秋阳明媚,湛蓝的天际高远。
文昭立在回廊下,瞧见云葳褪下素衣,复又一身紫锦圆袍,意气风发地迈上宣和殿的石阶,她的眼底涔了十成?十的欣慰。
“云侯很给朕面?子,朕心甚慰。”文昭淡笑着与人寒暄。
“臣参见陛下,陛下圣躬万安。”云葳乖觉俯身,行了个大礼。
“安,云卿快请起。”
文昭亲自近前将人扶起,云葳起身的刹那,文昭贴着她的耳畔飞速揶揄:“演技渐长。”
云葳悄然丢了文昭一记白眼,闷头咬牙挤了句:“谢陛下”。
“随朕来?。”文昭迈步直奔书阁,待到随侍合拢了殿门,她坐于?御案后,翻找出一份名?录,递给云葳,正?色道:
“这些人是朕昔日查实的,与云崧过从甚密的官员。朕已命殿前司着手清理,空出的官位要派人补上。门下侍郎,敢不敢做?”
“陛下何意?”云葳看着密密麻麻的名?录和罪证,顿觉毛骨悚然。文昭的话?,她也未解其意。
“你说朕何意?这官位,你接是不接?”文昭有些没好?气,先?前聊得好?好?的,云葳这会儿又给她装傻。
“臣…不敢接。”
云葳实话?实说,她一直在文昭身边,做个郎中尚可,门下侍郎太显眼,职责太重,况且她还有念音阁要管,心力会捉襟见肘的。
“不敢?”文昭不屑地讪笑一声?,抱臂观瞧着云葳,试图吓唬:“若不接,就把你外放宁州做刺史。”
云葳抿了抿嘴,大眼睛滴溜溜一转:“陛下抬举臣了。要么臣去宁州试试?”
“唰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