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书?”阿勒矢口否认,“没有书,这大雨日,下来做什么?”
迟昀瞥他一眼,眼神微妙,搁着俩字:出息。
龙可羡挪着脚步,坐到阿勒边上,眼睛直往迟昀身上瞟,瞟完又一个劲儿看门口,满脸搁着失望:“玉镜没有来吗?”
阿勒立即还以颜色,淡淡瞥回去。
迟昀面色淡漠,道:“玉镜偶感风寒,在府里将养。”
阿勒半笑不笑:“寻常人对自己小娘都这般直呼其名么?”
迟昀四两拨千斤地回击:“二姑娘也时时刻刻唤你兄长么?”
龙可羡捧着茶盏,正在埋头挑果子吃,闻言以为被点了名,老老实实道:“没有,他总让我唤他阿勒……”
迟昀微讽:“五十步笑百步。” 阿勒不以为然:“胜之毫厘也是胜。”
迟昀徐徐地呷了口茶,看着龙可羡:“胜之不武,趁人之危。”
后一句说得重,点的是一派懵懂的龙可羡。
阿勒眼里蓄着风暴,语气越发温和:“这四个字我还给你,还给你府上‘偶感风寒,半步不得出府’的小娘。”
窗外狂风暴雨席天卷地,屋内唇枪舌剑明暗交锋。
龙可羡半点也察觉不到二人之间的火药味儿,她竖着耳朵呢,小声地插了句话:“玉镜病得很重吗?你没有带玉镜看大夫吗?”
龙可羡见过玉镜几面。
第一次见面,她形容狼狈,面颊沾着星点血渍,正从恶徒身旁站起来。月色凉凉的,宛如流动的水银,她起得很慢,伸指摸了摸脸,把那血珠拉长,让淡漠的脸色漾出一股妖异,而玉镜看着指头那点红,蹙起了眉,像是有些不高兴,随后轻轻地丢掉了匕首。
是从那夜起,龙可羡看到月亮,再想到玉镜,便会觉得月色也浮出了妖异的红。
后来再见,她总是很温柔的,挽着宽宽的袖袍,说话轻声细语,看一眼过来,龙可羡就觉得整颗心都泡进了糖水缸里。
龙可羡对女孩儿的喜爱,都或多或少来自于对龙清宁的移情,也因为知道她们不是龙清宁,故而喜欢都是有度的,譬如明懿,譬如学堂里的姐姐,玉镜总是不一样的,她有种让人搁不下的本事。
迟昀神色稍缓,他近来疲乏,才会让哥舒三言两语的挑起了火气,他应着龙可羡,揉了下眉心,说:“只是风寒,二姑娘不要担心。”
龙可羡心里挂着事,含糊地点头,吃过茶,就蹬蹬蹬地上了楼,刷啦啦地写了一长票单子,交给厉天,让他置办好,遣船送去镇南王府。
迟昀和阿勒讲的是两边海域交界处聚势的海寇,二人谈完已是入夜,迟昀踏云而来,冒雨而走。
阿勒推门进屋时,雨势稍缓,他一眼就瞧见了窗下的小脑袋。
“看什么呢,头都要埋进去了。”阿勒从后边弹了一记龙可羡头顶的珠花。
龙可羡看得如痴如醉,没留心周遭动静,被一弹,吓得手里书哗啦落地,未及答话,阿勒凑近一瞧,正是他今日上街买的话本子!
“……”这鬼天气,下了雨,还烘得人发热!
阿勒手比脑子快,一把捞起书:“夜里看这蚊蝇字,也不怕坏了眼睛!”
“别拿,没看完,”龙可羡看得头昏眼花还不愿意撒手,“我的……” “什么你的我的,”阿勒转头就塞进犄角旮旯里,“去沐浴,行程有变,明日起舶了。”
龙可羡磨蹭着下榻,狐疑地把他看了又看,阿勒佯装正经,耳根却悄悄地红了。
深夜,梆子响了三声。
阿勒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后腰被戳了一下,紧跟着听龙可羡小声问:“那书……怎么净是些哥哥妹妹的?”
“!”阿勒觉也不困了,人都惊醒了,后背绷得发直,三魂七魄都飞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