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其实我也有个师傅,他就是因为‘多管闲事’而丧命的。我曾想为他讨个荣光,可官家的人说,死的不过是个低贱的仵作,不必惦记。再者,他插手的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家产之争,并非什么大事。我问他们,可这样一件小事,要了他的性命,他也算为官家t?办事丧命的。他们说,人各有命,让我节哀。”赵十一长叹了一声,望向沈亭山:“你说,有我师傅的前车之鉴,我还敢再多管闲事吗?”
“你敢。”
赵十一微微一愣,接过沈亭山的酒葫芦,大喝一口,接着说道:“后头,我又去找了那家人,期望他们能为师傅作证,但他们始终避而不见。这些年,看着师娘孤儿寡母过得凄苦,我总疑惑,做个好人有什么意思?就如陈知县这般,连生父坟都掘了,最后却落得个身陷囹圄的下场?或者像陆庠生那般,弃了大好前途,闹得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样?这样的事实在太多。”
沈亭山默默听完这番话,过了许久,才轻声说道:“你好像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。”
赵十一又是一愣,沈亭山的言辞总是这般出乎他的预料。
沈亭山又说道:“这话我此刻没法回答你。毕竟,我也并非陈脊那般,愿意为天下苍生献出生命的人。我看,这问题还得等我们先将他救出来,让他来回答你。”
“昨日去监牢一趟,你想到法子了?”
“原本我想再去陆庠生家探查,但刚刚与你一番谈话,倒是突然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。”
“谁?”
“袁不凡。”
“这是何人?”
“还记得义庄内那名良善的看守吗?”
“那位老丈?他与此案有何关联?”
“是否有关联,去了便知。”沈亭山说着,引着赵十一走出房外,“可愿同行?”
赵十一笑道:“我恰好要去义庄验尸。”
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,随即一同朝城东行去。
在城东的方向,有人踏着坚定的步伐而来,也有人正赶着急匆匆离去。
经过几日的忙碌,周轩比预计离开的时间稍晚了一些。
虽是耽误了几日,但周轩却觉得这时间花得值当。若他猜测的没错,不出三日,沈亭山便会循着他留下的线索查到马荣身上。到那时,马荣就会变成真正的弃子,而他自己,则早已逃到天涯海角,逍遥快活。
他兀自于马车中沉思,忽然,小厮匆匆赶来报:“少爷,少夫人拦在驾前,我们走动不得。”
“这泼妇想做什么?”周轩皱着眉掀起车帘,看向外头。他的发妻正张开双臂,泪眼婆娑地站在马车前,哭得如带雨的梨花一般。
看到周轩探出头来,她立刻哭喊道:“夫君!你要弃我而去了吗?”
周轩露出一丝嫌恶的表情,“我不过是去采买药材,你胡说什么?”
女子凄然一笑,心中明白周轩已经决定弃她而去。她嘴角颤抖着说:“夫君,我再最后问你一句,你真的不带我走吗?”
周轩没有回答,而是高声对丫鬟嚷道:“糊涂东西!夫人病得胡言乱语,你们还不快扶她回府休息!”
女人惨然一笑,她甩开丫鬟们,对着马车庄重地行了一礼:“如此,妾身便祝夫君一路好走。”
说罢,她毅然转身,决然地走回府中。
周轩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,低声咒骂一句“疯子”,然后催促小厮赶快驾车离开。
马蹄翻飞,卷起尘土阵阵。不多时,沈亭山二人已疾驰至义庄。
白日艳阳洒满义庄门厅,平白生出一种宁静的温情。他们在义庄内仔细搜寻,却始终不见袁不凡的身影。赵十一提议去坟场寻找,但沈亭山摇了摇头,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,袁不凡确实已经逃了。
沈亭山倒不是怀疑袁不凡的证词有问题。相反,他笃定袁不凡所说句句是真。只是,他意识到,袁不凡所说的话,应是受人指使,目的用来引导他们关注尹涛,而真正的幕后黑手仍然隐藏在暗处。
这个幕后之人,沈亭山心中早已有了猜测,但他苦恼的是,尽管他有所察觉,却缺乏确凿的证据来指证对方。
此时,沈亭山心中涌起一股苦闷之感,他伸手去腰间取酒葫芦,无意间触碰到一物。他摸出来一看,原来是昨日在陈父棺椁中捡到的香料。
他急忙将香料递给赵十一,“对了,这是昨日从陈父棺椁中捡到的,你验验。”
赵十一见了这香料,眼神顿时一亮。他仔细嗅了半晌,恍然大悟道:“原来如此!”
沈亭山察觉他有发现,急切地追问:“有什么发现?”
赵十一轻扯沈亭山的衣袖,二人踱到偏僻处。他四下张望,确认四周无人后,低声道:“大人可还记得我遇袭一事?”
“当然!”
“那日,我在四时药堂门前的码头观察往来货船,曾设计见到了船里的货物。”
“难道那些货物就是这个香料?”沈亭山疑惑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