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“星官”更是只听命于女帝一人,入宫不下马,面圣不解刀。除非御命,没人能限制他来去自由。
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。
机筹处前身是负责占星卜卦、预测雨雪的。
自太初开国后,女帝沈恪将昔日随她南征北战的“启明军”充入机筹处,沿袭预测天象之职和职位旧称。
除首领一人为“星官”,其余皆为“玄使”。
不过,如今的星官一位始终空悬。
许明姌曾揣摩过圣意,说十有七八是留给容津岸的。
胧明关一役后,容津岸便成为了玄使。
只是,照许明姌的说法,资历不够,无法服众。
前世正如其言。
再过一年,也就是容津岸十七岁时,正式统领了机筹处。
兵荒马乱地闹到了天黑,叶采薇和许明姌终于坐上了叶家的马车。
车内狭仄,许明姌的侍女玩墨与舒卷乘的另一辆,只留下白檀一人。
白檀赶忙点起小熏笼,给叶采薇二人泡了两杯酽酽的姜茶。
好在,热水一直闷在暖壶里,姜茶也是叶采薇自制的粉状,一冲就能喝。
许明姌将白檀递来的茶杯顺手搁在了小几上。
她替叶采薇剥去被雨点打成筛子的外衫,又细细地用棉巾擦了脖颈、发丝上的凉湿,仍要左看右看,“冷吗?还有哪儿是湿的?”
叶采薇哭笑不得,现在是盛暑天,哪儿至于淋点雨就发冷的?
不过,她知道自己若是一味地“没事没事”,姐姐定是不放心的,故老老实实地自己揾干身上剩下的几处犄角旮旯,显摆似的前后扭了扭,才道:“现在好啦,姐姐快别忙活了。”
不顾许明姌的劝阻,叶采薇同样给她换了衣擦了身。
叶采薇踮起脚尖,轻盈得像只穿花蝴蝶般,一铆劲从挂满花灯、八人合抱的古槐树上跃了出去。
上元节语笑喧阗的嘈杂中,成功落地往生塔的三楼。
“呼……呼,呃!”心脏重重敲击着肋骨,她扪着胸口,没等喘匀气,就跟头上有断头铡劈来般猛地矮身一蹲!
往生塔一楼,守门的僧人抬头。
“嗯?刚刚是不是有什么飘过去了?”
“我似乎并未看见什么……啊,有了!三楼那儿吗?我看见了,是……”
“是孔明灯。呵呵,今年的孔明灯格外玲珑纤巧,女学的闺秀们真是有心了。”
带着祈愿的灯群冉冉升空。
寒风送来其中一盏,飘飘乎乎地映出叶采薇从朱栏旁匍匐着爬向塔内的、颤巍巍的双腿。
——方才从树上一跃,只差咫尺之距,她就要抓不住栏杆,从塔沿掉下去了!
她也不想冒险的!可是她实在没时间了!
昨日,那死而复生的病秧子前太子忽然向她家下定!为了求娶她姐姐许明姌!
她不能让姐姐嫁给他!
姐姐是打算自立女户,终身不嫁的。
横竖要嫁,那就嫁她叶采薇好了!反正在叶家弄丢她之前,这婚约本就是定给她的。
叶采薇一口气奔上了顶楼,才终于有功夫对着这满塔的墓盒拜了又拜,“小女子无意惊扰各位,对不住了!来日一定亲奉香火,并请高僧为各位念诵真经。”
这“上京三园”之一的绝嚣园的前身是绝嚣寺。开国女帝在位时,尚未有如今四海升平的繁盛之象,京师多有冻馁而死的乞丐、与无力担负丧葬资费的贫窘之家。
于是,那些无处可去的烬骨,就被送来这往生塔中沉眠。改寺造园后,也未曾迁挪。
满园喧嚣,仕女摩肩接踵,连刚刚的巨树叶采薇都不敢多待一刻,生怕被人看见。唯这墓塔静谧,可避人耳目。
她虽成功甩脱了身边一帮子丫头仆妇,却也走不了多远,便只能就近选择“冒犯亡者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