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大婚那日的盛彩红妆相比,今日的温谣淡妆浓抹,更显宜室宜家。
她穿着一身浅檀色月华锦的衣裙,其上有应景的莲花缠枝纹,喜气洋洋。一头乌发,被梳成了婚后的妇人才梳的堕马髻,只斜斜插着一支嵌玉花蝴蝶步摇,随着温谣的一颦一笑,更显淡雅脱俗。
背后,一线月光瞬息即逝,短暂如梦幻泡影。
沉重的机关门再次被阖上。
一道喑哑的、酥麻的吐息钻入耳中。
霎时,如离弦之箭般从地上窜起的叶采薇卸了浑身警惕,脚下一个躘踵,就要向墙沿栽去。
声音被瘖谷吞没,但她读懂了。
「是我。」
她再熟悉不过的吐息温度。
叶采薇欲抬手抵墙、支撑身体,却陷入了一团软乎乎的甜味里。
如做坏了的窝丝糖般,入口即化却又万分粘牙的甜味。
酸甜馥郁的莓果香,些微的夜露的清澄之气,还有……那股天生的春雪初霁般的好闻味道。
几股甜息扭织在一起,黏稠稠的,像要紧紧缠住谁的唇齿似的。
刚放松下来的叶采薇慄然一惊,脊背上炸起一串鸡皮疙瘩。
一枚小小的满月在瘖谷中升起,琉璃蓝的颜色,如数九寒天结成的冰泡泡。
叶采薇僵着脖子回头,朦胧胧的“月光”中,果然映出那一张仙露明珠般的脸。
容津岸一手拈着夜明珠,一手轻轻托了托她的腰肢,小扇子般的睫毛忽闪忽闪,近得像要在人心间挠痒痒,笑吟吟道:“发什么愣?没想到我会来?”
他的嘴唇虽是无声翕张,但刻意放缓了速度,想让人装不懂都不行。
叶采薇大脑一片空白。
她没想到,这辈子会这么早见到容津岸。
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形下。
叶采薇迟眉钝眼地看了看容津岸,又看了看他容在自己腰间的手。
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个词。
他们一个与公主有婚约,另一个与公主即将成为同窗却毫不避嫌。
两人夜半幽会……
奸、夫、淫、妇?!
叶采薇像油锅里的豌豆般,蹭地从容津岸怀中跳了出来,转移话题道:“你怎么进来的?娄嬷嬷不是说,开门的时候清心铃会响吗?”
为了佐证自己的疑惑似的,她像大白鹅啄食般将脖子左抻右歪,拼命地瞪着身后紧闭的机关门。
“唔……”容津岸垂了垂睫,那双继承自云湄族的、笼着淡烟疏雨的嫩柳般的眼珠中闪过一丝心虚,“我把清心铃卸下来了。”
卸??
叶采薇咋舌,“全部?”
“嗯。”容津岸心虚更甚,这一声应得极轻,喉间震动仅是微微一颤。
他急急补了句,“不过你放心,走的时候我会装回去的,不会弄坏叶山长的东西。”
瘖谷的图纸,由叶雨与几年前已驾鹤仙去的机关大师蕉鹿梦共同构拟。
入口处没有锁。整座门是一个巨大的乾坤盘,共九圈,每一圈都以六爻八卦之法镶入了密麻麻的石铃,一旦触碰,就会泠泠作响。
乾坤门的解法,日日不同。娄嬷嬷手中有叶雨留下的“银潢印”,在日光或月光下一照,就能知道九层的开门秘钥。
如果没有银潢印,就只能自行推衍星轨,演算秘钥结果。
不过,据说这乾坤门之前还有个袖珍版雏形。但即使是雏形,被蕉鹿梦放在国子监、太学、峣峣阙等联合举办的斗艺会上,也还是难倒了一众士子才女。
最后是倾三学之力,耗费一天一夜,才完整解开。
容津岸能像推开一道普普通通的木板般,游刃有余地解开乾坤门,叶采薇是不意外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