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玉醴回不来了。
叶采薇知道,虽然容津岸痛恨那些响马,痛恨乱世,但也痛恨只将玉醴视作物件的英国公。
所以,他也绝不会重蹈他父亲的覆辙。
可现在是怎么回事?
明明,他已经有了未过门的妻子……
胡思乱想之际,油纸包空空如也。叶采薇还没想好怎么应对,蓦地,却是脚下一悬。
不知何时,容津岸已打湿巾帕,替她擦了嘴角、指尖,收拾了油纸,一边将夜明珠塞给她,一边单手抱起她,席地而坐。
叶采薇呆呆地看着她掌间。
黑暗中,小小的琉璃蓝的月,微弱而努力地发光。
容津岸靠在墙上,像从前逃命时护紧怀中长剑般,抱稳了怀中的她,阖上眼道:“睡吧,有我在。要是害怕了,就摇醒我。”
拂在脸侧的气息温柔到了极点。
如春末一缕即将弥散的温黁软腻的风,连吹散枝头的花蕾都不忍。
忽然,叶采薇就有些呼吸困难,一股巨大的难过攫住了心头。
边关多雨、多瘴疠,也多沼泽。有一回他们误入了一个平浅却荒旷的沼泽,容津岸就是这样,自己寻找出路,将她抱着让她睡觉的。
可……他们终究和当年不一样了。
甜息四面八方地包裹着叶采薇,她抬臂,准备挣脱容津岸的怀抱,却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味。
血腥味。闻言,须弥嫣然一笑,“那我正好可以约世子见……”一面。
话半,她嘴唇被一根光莹若雪的食指抵住,叶采薇看向支摘窗外,轻道:“嘘。”
须弥的目光落在叶采薇指尖。
那上头的指甲盖,就像是打磨得薄薄一层的芙蓉石,晶映通透,沁着饱霑露水的、半开的芍药花般的浅粉色。
愈发显得她皮肤白滢滢的。
想起自己的肤色,须弥眼神晦暗了几分。
听说,叶采薇手头似乎有一份叫冰肌膏的奇物……
可转念一想,又犯了难。
在以往。
天下奇珍,自该归净域王宫所有。而净域王宫中,又属她的天影殿最为受宠。这十二年来,不等她挪一挪眼角余光,世上最好的布匹、珠宝、珍馐,就会流水般地送到面前。
她出生至今,还从来没有张口向谁讨要东西过。
叶采薇看着就不是个伶俐会来事的。
要怎样,才能让她发现自己的心意呢?
叶采薇忽然敛声,是因为听到了骆绮岫的脚步声。
一旁的妙莲内心却炸开了锅。
国王都从来没让公主噤声过,她算什么东西,竟也敢?!
看叶采薇这一张写满了不安分的狐媚子脸,对公主又是抱又是揉头发的,无缘无故地往身边凑,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,要借公主这金枝玉叶,好顺藤牵蔓地勾搭英国公世子吧!
听说,这女帝掌权的琲朝,三妻四妾的风习也没比水月国好到哪儿去呢。
也就是公主这样纯善澄澈的玻璃人儿,才会被叶采薇的装腔作势骗到!
不行,作为公主的侍女,她一定得担负起国王对她的嘱咐,好好清扫清扫这些魑魅魍魉。
妙莲有意敲打叶采薇,在她嘘声落下的同时,便扬了扬声道:“上回国公夫人不是说了吗,随时欢迎殿下您去府中做客,哪儿需要邀约这么麻烦呀。”
提起容津岸,须弥一双金瞳顿时溶化成了蜜糖,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,“世子事务繁忙,我想着,这一回不是正好他得空嘛。”
而且,这次不仅能和他道个谢,还能提一提今日的事。
她被卷入叶采薇和夏琬琰的暗斗中,却对这二人丝毫没有怨怼。虽是公主之尊,却如此宽宏大度,没有一点点骄纵,世子一定会对她产生好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