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怪孩子,难道眼睁睁看着你这个当爹的把家业败光,还讨不到旁人一句好话!”凤夕颜一口回呛了过去。
顾北归面色尴尬,“此话从何而来,王壮士只是心直口快,并无真个恶意。”
王大川干笑几声,“不错不错,兄弟只是一时走窄了道,想请顾大爷周济一二,心中还是铭感盛情的。”
“周济?我适才听到的可像是勒索?”凤夕颜连声冷笑。
“是什么无所谓,只消老王拿够了银子,立时扭身便走,绝不再打扰贵府清静就是。”王大川性情阴狠桀骜,实是不惯与人多客气。
“顾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,朋友有难,该帮手的自然会帮手,可要是以为顾家软弱好欺……”凤夕颜玉面上仿佛罩了一层寒霜,冷声道:“你不妨打听打听,我们当家的行走江湖时,怕过谁来!”
王大川额头上一条青筋蜿蜒凸起,森然道:“好,凤女侠既然将话说到这个份上,咱们便走着瞧,届时顾大爷可莫要后悔……”
“贼子无礼!”
对方这般明目张胆地要挟父亲,顾采薇忍无可忍,娇叱声中一步抢出,玉掌轻挥,飘雪穿云掌一招“云飘四海”,径向王大川拍去。
这一式飘逸生风,王大川只见漫天掌影,不敢怠慢,立时旋身错步,高大身形顿如陀螺般飞旋至墙边,他也知自己孤身一人,动起手来于己不利,如此一来可先免却背后之忧,同时手按腰间刀柄,只要厉斩刀一出鞘,定要这小娘皮好看。
背靠墙壁,厉斩刀才抽出一半,王大川忽觉手腕一紧,已被人死死摁住,抬眼只见顾北归不知何时已至近前。
“小女无状,王壮士也不必动刀啊……”
“呛啷”一声,厉斩刀重又入鞘,“我……”王大川一个字还未吐口,眼前红影闪动,一身红衣的凤夕颜翩然而至……
“啪”!窗棂碎裂,王大川的肥大身躯破窗飞出,结结实实摔在了庭院当中,整个院落都发出“蓬”的一声重响,好似闷雷。
贴地一滚,王大川重又跃起,只是双脚甫一落地,忽然脚下打个踉跄,重重咳了一声,缓缓将掩嘴的大手从唇边移开,垂目但见掌心处一块殷红,心晓自己已然受了内伤,不禁悲从中来,呼道:“奶奶个熊,你们一家三口合伙打我一个,还他娘讲不讲江湖规矩!!”
王大川经年为盗,刀丛剑雨中也有几番死里逃生,却从没如今日败得这般窝囊,厉斩刀还没出鞘就被人当狗一样扔了出来,想想自己都觉得憋屈。
“你上门勒索时可曾想过江湖规矩?如今还是考虑下自己的脑袋吧……”闻声赶来的庞文宣见了王大川这等惨样,未免一通幸灾乐祸。
“文宣,不得对客人无礼。”顾北归等三人鱼贯而出。
都这步田地了,即便顾北归口头客气,王大川也不敢掉以轻心,他敢登门敲诈,一是虑及拿住顾北归的软肋,对方投鼠忌器,不敢将他如何,再则也是信得过自己的一身本事,自保无虞,如今来看,还真他娘是高看了自己!
尽管王大川自认此番是栽定了,但其人生性凶悍,断不会甘心坐以待毙,翻腕间抽刀在手,立时又斗志重燃,眼中凶光凛凛,环顾四周,喝道:“来吧,老王的脑袋就在这里,你们哪个敢取!”
“不见棺材不掉泪,我今日便成全了你。”凤夕颜莲步轻移,就要上前。
“夫人且慢。”顾北归展臂拦在凤夕颜身前。
“适才顾某与家人多有冒犯,还请王壮士恕罪。”顾北归复又拱手一礼。
王大川冷哼一声,厉斩刀依旧横在胸前,全神戒备,不敢丝毫懈怠。
“文宣,将屋内银子抬出,送王壮士出府。”顾北归吩咐道。
“当家的,你……”凤夕颜闻之愕然。
“外间之事你不要插手。”顾北归声音坚定,不容置疑。
“哼,薇儿,我们走。”凤夕颜不甘心地跺跺脚,领着女儿负气而去。
看着重新摆在脚边的银子,王大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若是方才之前他还以为顾北归此举是为了破财消灾,可双方既然翻了脸,对方非但不趁自己受伤之际赶快灭口,还要送银子让自己离开,着实让他吃不透顾北归的心思了。
“情急逐客,非顾某所愿,这些银子虽不如王壮士所期,但已是顾家竭力筹措,山高水长,来日若有与王壮士再会之日,自当弥补今日之失。”
王大川望着一脸坦诚的顾北归,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银箱,干涩地道:“你不担心我出去后告发于你?或者他日再来寻仇?”
顾北归哂然一笑,“王壮士想如何做是尊驾私事,顾某只求无愧于心。”
王大川静默片刻,蓦然收刀,上前深施一礼,“顾大爷,老王我今日算是彻底服了您啦!”
注:清理北京外地人口这事看着难度系数大,但大明朝真有人这么干过,还是丁二的同行,“锦衣卫掌卫事都督同知陆炳假窃威福,矫下逐客之令,凡寓京邑者,概责屏出”(《明世宗实录》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