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烟花柳巷又如何?咱们自己开的就是烟花柳巷,做的就是烟花柳巷的生意。”
“可这里全是些下流好色的男人!”
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,季窈这才发现,暖春阁门口进进出出的男人们都不约而同朝季窈投来示好的目光,有的甚至在她身侧不远处停步驻足,见她看过来立即吹了吹口哨,龌龊眼神像一条腥湿的舌头一样舔在季窈脸上,恶心得她五官都挤到一起。
“我、我也是想来帮着查案嘛……”
“严煜是死了还是残废了,要你来这种地方帮他查案。跟我走。”
眼看自己要被强行带走,季窈赶紧好声讨饶,“诶诶诶,我这就要离开,跟着往别处去。我记得你先前说过,不会嫌弃我麻烦,要是我开口让你陪着,你都愿意的,可还记得?”
她松口要带上自己,杜仲脸色稍稍缓和。
“去哪儿?”-
清河坊胡同口进来,把手右边第一间三进三出的大院子,侧面连廊探出头去能将整条坊间的万家灯火收入眼帘,视野最佳。
璞头帽小厮领着季窈、杜仲和蝉衣行至门前站定,青铜兽首门环叩响乌木大门,看门的老叟将门徐徐打开。
“这是你们少主的家?”
三人跟在小厮身后,穿过垂花门进到二进院正房门口,不往那正房里来,反而转向西厢房而去。联想到小厮唤胡见覃作“少主”,看来胡见覃的爹才是胡家的正经老爷。
一路上季窈看身边走过丫鬟、仆人不少,整座院落古朴雅致,倒比东郊别院看着更大些。小厮亦看出季窈眼中疑惑,笑着解释道,“咱们胡老爷家里世代经商,据说往上数两辈还做过皇商,专给宫里娘娘供给织物、锦缎,后来家道中落,看老祖宗情面上,在户部徒挂虚名。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衣食上从来不曾短缺过。”
那就有意思了。
季窈抿唇讥笑:“那为何胡郎君看着倒清瘦得很,像是每日三餐都要饿上两顿的样子。”
“少主身子一直都算不上好,打娘胎里带先天不足之症出来,吃多少脸上都不见长肉。加上他在吃穿打扮上从不上心,外人大多以为他是个穷酸人。”
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多言,噤声转头道,“咱们老爷经常在外奔走应事,不常在家。少主这几日感染风寒,早晨服药之前还吐呢。”
他躬身敲门,里头胡见覃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。小厮进门之后将床上人扶坐起身,借窗外日光照拂,季窈瞧着他面色较之前对簿公堂的时候又消瘦几分,像是被人榨干了精气的行尸走肉。
“季掌柜来找我,可是为伶儿一案又有新的嫌犯出现一事?”
他果真消息灵通。
“不错,如今案子查得七七八八,其中细节你既然已经打听到,我也不过多赘述。我只问你,除如今大牢里关着的那几个不谈,你可还知道有其他人对尤伶有恨之入骨的?”
或许恨之入骨四个字较胡见覃看来都有些难以接受,他咳嗽两声,软弱无力地摇头。
“再有旁的男人,伶儿与他们皆不过都是逢场作戏,从未同我一般承诺过地久天长。”
接下来他好像着了魔似的,开始滔滔不绝地诉说起自己与尤伶坚若磐石的感情来,并且坚称尤伶没有对其他人动真感情,也从未玩弄过其他男人的感情,所以不会有其他男人舍得如此对她。
“那女娘呢?除开暖春阁里的行首,她是否还与其他外头的女娘结怨?”
要他说尤伶的坏话或许有些难,静候在一旁的小厮见众人安静不语,附到季窈耳边悄声。
“那尤伶脾气一直不好,走到哪儿都会得罪人。仗着自己在各行各路都有熟人,出了门谁也不放在眼里。饭馆的、客栈的,首饰铺子还有卖货郎,哪怕是街上打铁匠都被她得罪了个遍。”
这种情况就算时有发生,能卡在莫氏和孙妈妈之间如此精确地把控行凶时间,也一定会是对尤伶的行踪十分了解的人。
没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,季窈简单道谢之后跟在杜仲、蝉衣身后转身欲走,身后却突然传来胡见覃疑惑的声音。
“咦,这位小郎君看上去很是眼熟。”
三人转身回来,看胡见覃的视线落在蝉衣身上,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。
蝉衣全程面容冷淡,双手抱胸将佩剑拿在手上,甚至没打算解释自己不会说话。
“胡郎君,你是说你见过蝉衣?”
“蝉衣……这个名字倒是头一回听说。”胡见覃思忖片刻,仍开口问蝉衣道,“你可曾去过落雁谷?”
原本不假辞色,将胡见覃完全当做一个被女人骗得团团转的蠢货的黑衣少年在听到“落雁谷”三个字的时候双眼倏忽间圆睁,面上一片错愕之余立刻冲到床边将胡见覃从床上拎起来,杜仲赶紧上前阻止,拉开两人距离的同时问胡见覃道:“你也去过吗?”
胡见覃惊魂未定,猛的喘气呼吸几口才缓缓点头,“嗯。两年前秋末,随爹娘到雁荡山上寺庙进香的时候,顺道在落雁谷里游玩过一回……这位叫蝉衣的小郎君,与那时谷里一对夫妻身边的小少年有几分相似。”
光是看蝉衣的反应,季窈也知道多半被他说中,蝉衣确实与什么落雁谷有关系。
三人再次拜别胡见覃,迈步走出来。
季窈看蝉衣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,侧眸小心翼翼开口问来,“你见过他吗?”
回应她的是淡然的摇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