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数尘封的记忆随之复苏,如汹涌潮水,沉甸甸地侵占丹卿脑海,挥之不散。
丹卿怔怔转过头,目光落在中年男人紧皱的眉头上。
太像了!
他与楚之钦的父亲楚铮,真的太像太像了。
像到丹卿看到他的那瞬间,仿佛跨越过岁岁年年的光阴,重新站在了那位一直无条件宠爱丶支持楚之钦的老父亲楚铮面前。
情不自禁地,丹卿起身走到中年男人脚边,认真凝视着那张苍老又熟悉的容颜。男人仍在意识不清地呼唤:「阿凊,往东,快跑,快跑……」
丹卿不忍地别过眼,掌心却悄然散发出月白色的光芒,将中年男人笼罩其中。
渐渐地,男人惶恐不安的情绪稳定下来,嘴角甚至微微上扬,仿佛梦见了令他感到幸福愉悦的人或事。
静静凝视着这张苍老面庞,丹卿许久都没有移开视线。
尽管他真真切切地明白,物是人非,眼前这个男人与楚铮毫无关联,他嘴里呼唤的「阿凊」,定也不是曾经的楚之钦。
「对不起。」良久,丹卿薄唇翕合,突然溢出一声轻到几不可闻的话语。
这声对不起,是对楚铮所说,或许,也是对狐帝宴祈说的。
无论楚铮,还是宴祈,丹卿都对他们抱有太多太多的遗憾。
如果能重来一次,是否他就能谁都不再辜负?可惜,人生没有重来。
夜色渐深,无人照看的篝火徐徐熄灭,最后一丝火星在黑暗中化作一缕轻烟,消散无踪。
洞壁上,丹卿的影子与夜色彻底交融,仿佛他本就属于这片寂静的黑暗。
山洞外的风,不知何时变得凛冽,吹得月光摇曳不定,似要碎裂成万千银屑,洒落人间。
在最后一撇墨色被天光吞噬殆尽前,丹卿回到竹楼。
楼上卧房内的一切,与他昨夜离去时别无二致。
容陵依旧安稳地躺在榻上,双目自然轻阖,神色宁静,姿态规整,仿佛时光在此凝固。
丹卿的目光掠过容陵深邃的眉眼,挺直的鼻梁,菱角分明的唇,最后定格在他无意识伸长的左臂——那是他每晚落枕的位置。
眸光像是被火烫到般,丹卿飞快收回,不敢再看。
褪去外衣和鞋履,他轻手轻脚地褪去外衣与鞋履,悄然躺回床榻,枕在容陵的手臂之上。
「咯咯哒……」
「咯咯哒……」
「咯咯哒……」
鸡鸣三声,晨曦初露,沉睡一夜的院子被日光唤醒。
容陵睁开眼的第一件事,便是侧首望向丹卿,确认他的存在,确认他是否安睡,确认他是否又被梦魇所困。
他俯首在丹卿额上落下轻轻一吻,随即起身更衣。
脚步声渐行渐远,木门「吱呀」一声被推开。
然而,木门并未关上。容陵的脚步声又折返而来。
莫非他察觉到了自己正在装睡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