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非他知晓昨夜自己曾悄然离去?
丹卿一动不动地躺着,双手交握于胸前,心跳却如擂鼓般急促。
一步,又一步,容陵的脚步声愈发沉重,每一步都似踩在丹卿心尖上。
终于,脚步声在床榻边戛然而止。
丹卿屏住呼吸,正犹豫是否该睁眼,却忽觉容陵弯下腰,似越过他的身体,在床榻边取过某样物件。
丹卿:「……」
这一次,容陵是真的离开了。
丹卿徐徐睁开眼,怔怔望着竹木屋顶,眼底并无逃过一劫的庆幸,反而多了几分怅然。
容陵并未觉察出异样。是了,如今的容陵不过是个普通人,他怎会发现自己背地里所做的一切?
想到这里,丹卿心中泛起一阵酸涩。
其实,他也愿与容陵一生一世留在这结界之中,不问世事,不闻纷争,任凭外界新生或毁灭,蒙上双眼,捂住双耳,他也甘之如饴。
可偏偏,那误入结界的中年男子,与楚铮生得那般相像,他怎能袖手旁观呢?
至少,他得救活他!
接下来的几日,丹卿皆以同样的方法使容陵安然入眠,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容陵,踏着夜色,穿过竹林,前往那中年男子栖身的山洞,悉心照料,为他疗伤。
每一次离去,丹卿心中皆如压着一块巨石,沉重难言,却又不得不为。
那中年男子,名唤陈铮。
是楚铮的「铮」。
陈铮苏醒后,虽身体虚弱不堪,却态度坚决地想要离开此地。
丹卿不允,只道待他伤好后,他会亲自送他离开。
彼时,陈铮未有抗拒,然丹卿未曾料到,此人竟存了偷偷离去的心思。
奈何结界高深莫测,岂是区区凡人能破?陈铮如无头苍蝇般在山中乱窜,终至精疲力竭,晕倒在林间。
捞回再度昏迷的男人,丹卿答应他,再养五日,他必定送他下山。
而今夜,便是丹卿送陈铮离山的日子。
夜幕沉沉,二人默然穿行于林间。
晚风微凉,天穹之上,一轮弦月高悬,弯弯的,细细的,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刃,割裂了夜的沉寂。
行至坡顶,丹卿忽然驻足,他回首,隔着重重斑驳树影,遥望那栋被他远远抛下的雅致竹楼。月光洒落,竹楼若隐若现,似一幅水墨画卷,静谧而幽沉。
「宴小郎君?」陈铮已超出丹卿十馀步,这才察觉身后无人跟上,忙转身焦切催问,「你怎的突然又不走了?」
丹卿垂眸,轻声道::「无事,继续往前走。」
「好的,好的,谢谢你。」陈铮眉眼难掩紧迫与欣喜,很快他又像意识到什么,往丹卿所望的方向看了眼,略显尴尬:「小郎可是担忧妻子独留家中有危险?要不,你让她同我们一道……不,也不好,更深露重,她跟着咱们容易招惹风寒,这……我……你……」
「无碍。」丹卿适时开口,将陈铮从愧疚两难的境地中解脱出来,「他有自保之力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