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让他进来吧。”
“是。”
李契见了亲娘,瞬间就不闹腾了,乖乖坐在床上,穿着新衣,裹得像个团子,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赵濯灵,嘴角还挂着口水。
赵濯灵在他脸蛋上捏了一下,两人大眼瞪小眼,干坐了半晌。
这孩子渐渐显出五官来,样貌不再像婴幼儿时期那么混沌,眉毛还是淡淡的,但眼睛的外角已经有了微弱的弧度,是李家人的凤眼,不同的是,他眼睛的前半边特别圆,一如他的母亲,还有莹白的皮肤,也是世居西北的李家人没有的。
赵濯灵像观察一个陌生人那样观察着他,异样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,这就是她的孩子吗?一个带着她身体特徵的小人,分明也有另一个人的痕迹,是他们共同创造的作品——这也太可怕了丶又太神奇了。
满儿适时提醒:“贵妃要用膳吗?”
“他吃了吗?”赵濯灵收回目光。
“回贵妃,乳母刚喂过大王。”
一直到赵濯灵起床吃饭,雍王都不肯离去一步,就静静地待在她身旁。乳母来喂奶时,也只能当着赵濯灵的面,她有些尴尬,佯作看书,好在驱傩队的到来拯救了她。
每年除日傍晚,都会有驱傩人进宫驱鬼,对此,赵濯灵并不陌生,她放下书,问李契:“要不要去外面?”
李契已吃饱,张手往她怀里扑,赵濯灵无奈,看了看乳母,抱起沉甸甸的孩子。
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过宫道,领头的傩翁和傩母戴着面具,身后跟着数百护僮侲子,还有不少鬼怪打扮的人穿插其间,边走边舞,念念有词,路旁站着宫女宦官,动静不小,却秩序井然。
李契开始还咿咿呀呀地挥舞手臂,夜风刮得人皮肤发紧,他便躲到母亲怀中埋着脸,贴着赵濯灵的前胸,小手捂着她的心脏,让她升起了异样的情愫,似乎有了所谓母子连心的感受,但这并不全然是别人所说的幸福滋味,更像品尝没熟的果子,酸涩多过甜蜜。
驱傩队一走远,她就回了大殿。
院子中央早已架起了木柴,天一黑,宦官就点了火,红色的火苗闪着蓝色的焰光,照亮了四方天。
门内,赵濯灵坐在垫子上喝酒吃果子,腰间玉壶也放在小案上,里面早已空空,她自己都不记得喝了多少。
一行大鸟划过蓝色夜空,发出遥远的鸣声,她自语道:“寒冬腊月,还有鸟往南飞。”
满儿耳朵尖,笑道:“贵妃,那肯定是被落下的。”
“但愿它们能平安越冬。”
“您放心吧,这种鸟命强着呢!”
“也不知道那只鹦鹉怎么样了。”
满儿眼神一混,不做声了。
赵濯灵侧目询问。
满儿给她斟了一盏酒,“贵妃,其实,鹦鹉飞出去后就……还是奴在殿外花丛里看到的,奴怕您难受,没敢告诉您。”
赵濯灵啜了口酒,问:“埋了吗?”
“埋了。”
宫女们抱来竹竿玩爆竹,李契站在边上,不仅不害怕,还自己捡竹节往火堆里扔,结果滑了手,骨碌碌滚了出去,惹得乳母和宫女皆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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