榻间纱幔垂落,红烛摇曳,将两道缠绵的影子投在幔上,宛如水墨勾勒的并蒂莲。
察觉到怀中女子受不住的轻颤,唐九霄的动作逐渐变得轻缓。
“疼了?”
他哑声问,指腹拭过她眼尾泛红。
沈卿云侧首避开,青丝掩住半张面容。
唐九霄低笑,将她汗湿的鬓发别到耳后,俯身在唇瓣上啄吻两下,方才抽身离去。
榻间弥散开的气息暧昧,沈卿云喘息了好一会儿,才勉强睁开了眼:“我欲接旨,随缇骑进京。”
唐九霄披衣的动作骤然停顿。
昏暗中,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陷在光影交界处,原本含笑的唇角渐渐抿成直线。
果然。
所谓的顺从与缱绻,费尽心思的逢迎与试探,最终都落在这句话上。
她终究要离他而去。
披衣起身,唐九霄执起青瓷茶壶斟了半盏温茶,回到榻边将茶盏递至她唇畔,嗓音喑哑,辨不出情绪:“我们本就要同去盛京,何须你孤身犯险?”
“机不可失。”
沈卿云就着他手啜饮清茶,喉间干涩稍缓:“星象散播开来,最先坐不住的必是崔家。毕竟如今他们占得上风,只待圣上驾崩便要逼宫夺位。”
“我若藏在暗处,他们必定千方百计除我而后快。可若我随崔衍堂堂正正入京,反倒成了明处的靶子,因我一旦出事,崔家首当其冲,必遭雷霆清算。”
这是真真切切的阳谋。
圣上放任星象之说流传,何尝不是存了投石问路的心思。
“要我眼睁睁看你去做那送死的卒子?”
唐九霄嗤笑:“莫不是觉得进京之后,景昭能护得住你?你大概不知道吧,他早已是泥菩萨过江,自身都难保。”
“不是有你么?”
沈卿云抬眸望他,淡粉的面上扬起一抹浅淡笑意,指尖轻轻勾住他松垮衣带:“说好了要帮我,总不会食言吧?”
她嗓音温柔得要滴出蜜来,看他的眼神却清明如雪:“反正,你舍不得我死。”
唐九霄气息骤乱。
他猛然俯身逼近,手臂撑在她枕边,咬牙切齿:“沈卿云,你休要得寸进尺。”
烛火明灭,照亮他眼底翻腾的暗潮。
三分怒意,七分无奈,终究化作被她牢牢抓住软肋的认命。
沈卿云抬起手臂环上他后颈,漫不经心地在他下颌印上一吻:“况且这算什么分离?左右都在盛京城里,以唐九公子的身手,真想见我,岂非易如反掌?”
前后几番拉扯,她大概早已摸透了他的底线,而今这话亦是毫无掩饰,俨然明晃晃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保命符。
“当真是好算计。”
唐九霄狠狠地衔住她唇瓣,临了却放轻力道,抵着她额间磨牙:“我就这般见不得光?”
“你呀,怎么总是将好心当成驴肝肺。”
沈卿云含糊不清地回道,气息与他交缠在一处:“崔唐两家,总归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……”
话语未尽,那些尚未出口的劝告,便被他尽数揉碎在吻里。
唐九霄既已首肯,后续诸事便如水到渠成。说到底,两人不过是在崔衍面前,心照不宣地合演一出戏罢了。
车辇停驻在驿馆门前,沈卿云素手挑起车帘,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位身披银甲的缇骑统领:“崔大人,往后这段路,还需您多加看顾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