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店的算盘珠子还在“噼里啪啦”响,白书静正往账本上记今早的营收,笔尖在“柏叶九宫格”的销量旁画了个圈。窗台上的盆栽突然抖了抖,新抽的嫩芽蹭着玻璃,在阳光下投出个极小的“0”字。
“叮铃铃——”
老式座机的铃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。我接起电话的瞬间,母亲的声音裹着风声冲出来:“知寒!古柏结果了!青绿色的,像颗小拳头!”
白书静的笔尖顿在账本上,墨点晕开个小小的绿痕。她突然按住小腹,脸色泛白:“叶大哥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我慌忙挂了电话,她的指尖在桌布上划着圈,后颈的月牙胎记红得像块玛瑙。
“没事。”她咬着唇笑,眼尾的痣在光里亮得惊人,“就是突然觉得……暖暖的。”
母亲的声音还在听筒里回响:“树神托梦说,这果子是给你们的贺礼!白龙村的王婶说,灵柏结果,必添人丁……”
添人丁?
我的心脏猛地一跳,撞得肋骨生疼。白书静最近总说容易累,早上喝柏叶粥时还反胃——难道……
“去医院。”我抓起她的手就往外跑,绿纱裙的裙摆扫过门槛,带起片新鲜的柏叶,叶尖首指灵柏寺的方向。
出租车驶过大街,白书静突然指着窗外笑。晨雾里的灵柏寺遗址泛着青光,她的指尖贴在车窗上,与树影里的枝桠重合,“你看最高的那根枝,是不是在晃?”
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,最高的枝桠确实在动,叶片在风中似乎拼出个“喜”字。司机突然咋舌:“这树邪门得很!上个月我拉个孕妇经过,胎心监护仪突然乱响,后来才知道,那频率跟树影晃的节奏一模一样!”
白书静的手猛地攥紧我的手腕,掌心的汗洇湿了我的袖口。
B超室的灯亮得刺眼。医生推了推眼镜,眉头拧成个疙瘩:“胎心很健康,但这频率……”她指着屏幕上跳动的曲线,“太规律了,像某种自然节律。”
我的呼吸顿在喉咙口。
规律的自然节律?
屏幕上的小生命蜷缩着,像颗裹在柏叶里的种子。
白书静突然笑了,眼角沁出泪:“我就知道。”她的指尖轻轻点在屏幕上,“它跟灵柏是一家人。”
走出医院时,阳光正好。我捏着B超单的手在抖,单子上的小光斑像古柏新结的青果。白书静的绿纱裙在风里飘,后颈的胎记泛着淡粉。
回到分店时,白老板正站在大堂中央,墨色旗袍的盘扣闪着光。她手里捧着个樟木盒,雕花的盒面上刻着柏叶缠枝纹:“刚从老宅翻出来的。”
盒子打开的瞬间,一股熟悉的柏香漫出来。里面是套月白色的婴儿襁褓,边角绣着细密的柏叶图案,正中央的月牙胎记用金线绣成,针脚里嵌着红色——与白书静颈间的印记分毫不差。
“这是我当年给书静准备的。”白老板的指尖拂过襁褓,声音软了些,“她出生那天,古柏也结了果,只是没等摘就掉了。”
白书静突然捂住嘴,眼泪砸在襁褓上,晕开个小小的湿痕。金线绣的月牙胎记在泪水中泛着光。
“灵柏的孩子,得用灵柏的东西养。”白老板往我手里塞了把银剪,“这剪子剪脐带最辟邪。”
我摸着冰凉的银剪,突然想起林柏宇衬衫里的铜令牌。那些阴谋、算计、黑巫术,在这新生的喜悦面前,都成了尘埃。
“对了。”白老板又说,“你娘说,等孩子满月,让你们回白龙村办‘认树礼’。”她的目光落在白书静小腹上,笑纹里盛着光,“古柏的果子,得让小主人亲手摘。”
夜幕降临时,我把B超单贴在婚房的墙上,正好对着那盆从白龙村带来的盆栽。新抽的嫩芽上,不知何时结了颗米粒大的青果,在月光下闪着微光。
白书静靠在我肩头,指尖在B超单上划着孩子的轮廓:“叶大哥,给孩子起个名吧。”
我望着窗外的灵柏影,突然想起古柏结果的样子:“叫‘柏安’怎么样?灵柏护佑,一生平安。”
她的指尖在我手背上写了个“好”,后颈的胎记贴着我的额角,传来阵阵暖意。古柏的心跳,孩子的心跳,我们的心跳,在寂静的夜里汇成同一支歌。
樟木盒里的襁褓突然动了动,金线绣的月牙胎记亮了亮,像在应和。
我知道,这场由灵柏牵起的缘分,终于要迎来新的篇章。那些跨越三世的等待,那些藏在红土里的秘密,都将在这个孩子的笑声里,找到最圆满的答案。
而古柏枝桠上的青果,还在静静生长,像在孕育一个更盛大的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