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辞满月那天,白书静把绣着柏叶纹的摇篮布往婴儿床一铺,绿纱裙的裙摆扫过床沿,布面上的叶影突然活了过来,在床单上爬成个“安”字。我盯着饭店账户里的数字傻笑,这半年流水翻了三倍,抽屉里的存折沉甸甸的,像压着块灵柏木。
“想把钱投哪儿?”白书静抱着清辞喂奶,婴儿的小手抓住她垂下来的银链,铜钥匙吊坠在襁褓上晃出绿光。
我往她面前推了推财经报纸,科技股版面被红笔圈得密密麻麻:“客人都说这玩意儿疯长,你看这曲线,跟咱饭店的流水似的,蹭蹭往上蹿!”
她的指尖划过报纸上的K线图,油墨突然晕开,露出底下浅淡的柏叶纹:“这折线看着急,像古柏被天牛蛀过的年轮。”
“你懂什么。”我笑着夺过报纸,没看见她后颈的月牙胎记泛了下绿光,“这叫爆发力!等翻两倍,咱就换个带院子的房子,给清辞种棵小灵柏。”
白书静没再反驳,只是往摇篮布上撒了把晒干的柏叶碎。那些碎叶在布面上滚了滚,似乎排成行小字:“三日为期”。
接下来的两天,科技股像疯了似的往上冲。我每天收盘都给白书静报喜,她抱着清辞站在窗前,灵柏寺方向的天际线总泛着层青灰。“你看那云,”她突然指着天边,“像不像老家古柏被雷劈前的样子?”
我正对着账户余额乐,哪听得进这话。饭店的老主顾李老板拍着我肩膀:“小叶,这波行情能让你少奋斗十年!我把养老钱都砸进去了!”他的雪茄烟圈飘到我脸上,混着股焦糊味,像极了灵柏枯枝燃烧的气息。
第三天清晨,我被股市预警的短信吵醒时,白书静己经把清辞的尿布换成了柏叶纹的新款。“醒了?”她往我手里塞了片灵柏叶,是从白龙村带来的老叶,叶脉里还嵌着红土,“你看这叶尖,是不是指着‘高位’两个字?”
我抓过手机点开行情软件,科技股的曲线像条昂首的蛇,正卡在历史最高点。灵柏叶的尖部恰好戳在屏幕的“预警”图标上,那图标红得刺眼,像古柏被虫蛀后流出的汁液。
“这……”我的指尖突然发凉,想起白书静说的“天牛蛀年轮”。
“卖了吧。”她的绿纱裙扫过婴儿床,柏叶纹摇篮布突然无风自动,叶片影子在墙上拼出个歪歪扭扭的“跌”字,“再等下去,就会是一场空了。”
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,心里像有两个声音在吵。一个说“再等等,还能涨”,一个却想起母亲说的“灵柏从不说谎”。白书静抱着清辞走到我身后,婴儿的小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往“卖出”键的方向拽——那力道,根本不像个满月孩子该有的。
“清辞都知道怕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,“你忘了林晚怎么垮的?贪心不足,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。”
我咬着牙点下“全部卖出”的瞬间,手机突然弹出条财经快讯:“科技股突现巨额抛售,专家预警系统性风险”。账户锁定金额的数字还在闪烁,屏幕上的曲线己经开始断崖式下跌,像有人用斧头砍断了古柏的枝桠。
“叮铃铃——”
座机铃声吓得我一哆嗦,是母亲打来的。她的声音带着喘,像是刚从古柏下跑回来:“知寒!咱家门前的古柏邪门了!新抽的枝桠疯长,影子在地上拼出个‘跌’字!我用红土盖都盖不住!”
我握着听筒的手在抖,窗外的灵柏寺方向传来声闷雷。白书静正把灵柏叶夹进我的钱夹,叶片上的红土蹭在钞票上,留下淡淡的印子:“李老板的电话该来了。”
话音刚落,手机就响了,李老板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:“小叶!怎么回事?我的账户瞬间蒸发了一半!你是不是早知道要跌?”
我看着白书静怀里咯咯笑的清辞,婴儿的嘴角沾着点柏叶汁,眉尖的红痕亮得像颗小朱砂。她的绿纱裙摆在晨光里飘,裙摆的柏叶纹与墙上的影子重叠,织成张无形的网,把我们护在中央。
“娘,”我对着听筒说,声音还有点抖,“把古柏的新枝剪了吧,别让影子吓着人。”
母亲在那头突然惊呼:“剪不得!刚想剪,枝桠就往回缩,还掉了片叶在我手里。”
挂了电话,我瘫坐在椅子上,看着账户里幸免于难的资金,后背的冷汗把衬衫都浸透了。白书静往我面前放了杯柏叶茶,茶汤里的叶片打着旋,最后沉底时拼成个“安”字——与清辞满月那天摇篮布上的字一模一样。
“现在信了?”她笑着擦掉我额头的汗,指尖的温度带着柏叶的清凉,“灵柏见过的风浪,比股市里的涨跌多得多。它说危险,就一定有危险。”
我望着她后颈的月牙胎记,在晨光里泛着淡粉。这三年来,她总能在关键时刻拉我一把:提醒我提防林柏宇,警示我小心林晚,现在又让我躲过股市崩盘……这些到底是巧合,还是她真的与灵柏有着某种超乎寻常的联系?
“你到底……”我张了张嘴,想问她是不是真的懂树语,是不是真的像母亲暗示的那样“不是普通人”。
白书静突然往我嘴里塞了块柏叶糕,甜味混着点苦涩,像极了古柏果实的味道。“想什么呢?”她眼尾的痣弯成个好看的弧,“是不是又在猜我是不是柏树精?”
我的脸“腾”地红了,像被灶膛的火燎过。她怎么总能看穿我的心思?
“清辞饿了。”她没再追问,抱着女儿转身喂奶,绿纱裙的背影在晨光里像株摇曳的灵柏,“对了,别忘了研究一品柏香,娘说老家的古柏结果了,那果子能当药引。”
我捏着那片救命的灵柏叶,看着叶片上的红土渐渐渗入掌心。窗外的阳光正好,灵柏寺的方向飘来片新叶,落在我的账本上,盖住了“科技股”三个字——仿佛在说,那些虚浮的财富,终究不如手里的柏香踏实。
饭店后厨传来大师傅颠勺的声音,柏香混着菜香漫进来,比任何股市行情都让人安心。我突然明白,白书静是不是柏树精根本不重要,重要的是她总在我要摔跤时,用最温柔的方式拉住我——就像老家的古柏,沉默寡言,却永远在那里守护着。
手机又响了,是李老板哭丧的声音:“小叶,你怎么就那么神……”
我望着白书静哄清辞的侧影,她后颈的胎记与婴儿眉尖的红痕遥遥相对,在阳光下泛着同样的暖光。
这哪是神,这是灵柏用三世的缘分,给我的最珍贵的馈赠。
至于那些解不开的谜团,就让它们跟着股市的泡沫一起碎了吧。当下最重要的,是护住怀里的人,守好手里的柏香。
我把灵柏叶小心地夹进钱夹,与白书静的照片放在一起。叶尖的“跌”字己经淡了,取而代之的是层淡淡的绿,像新抽的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