柏花酿豆腐的瓷盘在消毒柜里叠成小山,我捏着计算器的手指发僵——这道菜的利润比预想中高两成,可盯着巷口“新柏楼”紧闭的卷闸门,心里那股劲儿总像被什么东西憋着。
“在想啥?”白书静抱着清辞从里屋出来,绿纱裙扫过散落的餐巾纸,纸屑突然无风自动,在桌上拼出个“高”字。婴儿的小手抓着支柏木笔,笔尖往菜谱上的“一品柏香”戳去,墨痕在纸页上晕开,像棵枝繁叶茂的古柏。
我把计算器往她面前推:“你看这流水,要是再开家高端店,专门做‘一品柏香’的宴席……”话没说完就自己摇头,“可繁华地段的租金太贵,万一赔了,连现在的店都得搭进去。”
白书静没接话,往清辞的摇篮里撒了把柏籽。籽粒落在布面上,竟滚成串数字:“888”——是市中心那栋新写字楼的门牌号,昨天路过时还看见招租广告,租金高得吓人。
“就那儿。”她的指尖点在数字上,柏籽突然裂开,露出里面的红仁,“先开旗舰店,用灵柏木做招牌,门口种两棵新柏,再把秘录里的‘柏叶九宫格’做成镇店菜。”
我盯着她指尖的红仁发愣:“你知道那地方?光转让费就够咱们半年流水了!”
她突然笑了,眼尾的痣在灯光下亮得惊人:“林柏宇以前在那儿开过分店,后来被灵柏汁浇了招牌,三个月就倒闭了。现在那地方的煞气,正好用咱们的柏香镇住。”
这话像道雷劈在我天灵盖。林柏宇的往事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?上次“新柏楼”用磷粉,她也一口说中是林晚的路数。我盯着她后颈的月牙胎记,突然觉得那不是普通的印记,是张藏着秘密的地图。
“你……”我刚要开口,座机突然响了,是房产中介打来的,声音带着急:“叶老板,您是不是看过市中心的铺子?刚有人定了,您要是想要,得赶紧拍板!”
白书静往我手里塞了片柏叶:“接,说我们要了。”她的银链缠上电话听筒,铜钥匙吊坠发出轻微的嗡鸣,“押金用股市里赚的钱,足够了。”
我握着听筒的手在抖,柏叶的尖部硌得掌心发麻。中介说的铺子,正是门牌号888的那间,连面积都和白书静说的分毫不差。挂了电话,我看着她往秘录上撒红土,土粒在纸页上显出行小字:“盟费三年一收,用灵柏汁盖章。”
“收盟费?”我眼睛瞪得发酸,“这才刚想开店,你就想到加盟了?”
清辞突然“咯咯”笑起来,小手拍着摇篮里的柏籽,籽粒蹦跳着撞出脆响,像在倒计时。白书静往火塘里添了块灵柏心,火焰突然变绿,在墙上投出幅虚影:繁华的街道上,“一品柏香”的招牌闪着金光,旗下的分店像柏叶般铺展开,每间店门口都有棵新柏。
“灵柏的根能扎多深,生意就能做多大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。
筹备的日子像被柏香浸过,快得让人发晕。白书静定的装修方案透着股诡异:门窗要用老柏木,地板缝里嵌红土,连服务员的制服都要绣柏叶纹。设计师觉得离谱,可每次刚要反驳,图纸上就会莫名多出片柏叶影,吓得他再也不敢多嘴。
最奇的是找厨师那天。来了十几个应聘的,白书静只留了个瘸腿的老头,说他身上有“柏气”。老头进后厨的第一天,就准确说出了秘录里“柏露煨鸡”的做法,连加三钱晨露的细节都分毫不差。
母亲打来电话时,我正在新店面铺红土。她的声音带着哭腔:“知寒!咱家古柏的新枝往东南长,王婶说这是树神显灵,要让柏香楼传遍天下啊!”
挂了电话,白书静递给我块刚雕好的招牌,“一品柏香”西个字是用灵柏汁写的,在阳光下泛着青光。她往招牌背面贴了张黄符,符上的朱砂里混着清辞的胎发:“能挡煞。”
我摸着符纸的纹路,突然想起林柏宇疯癫时喊的话:“柏女手里有天书……”难道白书静就是他说的“柏女”?那本秘录就是“天书”?
开业前三天,试营业的请柬发出去,收到回复的全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。李老板拿着请柬首咂嘴:“小叶,你这面子够大的!张局长从来不参加饭店开业,这次居然说要带全家来!”
白书静往每个请柬里夹了片柏叶:“不是面子大,是灵柏的面子。”她的指尖划过请柬上的烫金大字,“这些人里,有三个祖上受过灵柏恩惠,两个身上缠着不干净的东西,都得靠咱们的柏香化解。”
我看着她轻描淡写的样子,后背突然冒冷汗。她怎么连客人的底细都知道?难道她能像看菜谱一样,看穿人的过去?
开业当天,锣鼓响得震天。我站在新铺的红地毯上,看着灵柏木招牌在阳光下闪光,突然觉得像场梦。白书静抱着清辞站在我身边,婴儿的小手往人群里指,那里站着个穿黑袍的老头,帽檐压得很低,正是“新柏楼”背后的人。
“他来讨柏香了。”白书静的声音冷得像冰,绿纱裙的裙摆扫过地面的红土,土粒突然跃起,在老头脚边围成个圈,“给他碗柏根汤,让他带回去给林柏宇的残魂喝,再敢来捣乱,就让古柏的根缠断他的腿。”
老头接过汤碗时,手抖得像筛糠。碗沿的柏叶纹突然发亮,映出他身后跟着的黑影——是林柏宇的轮廓,正痛苦地扭曲着。他喝完汤转身就跑,黑袍下摆扫过门口的新柏,树叶突然落下,在他背后拼出个“滚”字。
客人们涌进店里时,都被空气中的柏香惊住了。有人说像进了千年古刹,有人说闻着浑身舒坦,连多年的老咳嗽都轻了。张局长喝了口“柏露煨鸡”,突然红了眼眶:“这味道……像我奶奶当年用泉水做的,她去世前说,谁能做出这味菜,就是咱家的贵人。”
我看着白书静在后厨忙碌的身影,绿纱裙在蒸汽里若隐若现,像从古柏里走出来的精魄。她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,拿出最匪夷所思的办法,那些被我质疑的“大胆”,到最后都成了最稳妥的路。
打烊后,我坐在空荡的大堂里,看着“一品柏香”的招牌发呆。白书静走过来,往我手里塞了个木牌,上面刻着“001”——是第一家加盟店的编号。
“明天会有人来谈加盟。”她的指尖在我掌心画了个圈,“从本市开始,慢慢往外地走,就像古柏的根,悄无声息,却能扎遍大地。”
我握紧木牌,上面的柏叶纹硌得手心发麻。远处传来灵柏寺的钟声,和新店的打烊铃混在一起,像支古老的歌谣。
我知道,“一品柏香”的故事才刚刚开始,白书静的秘密也还藏在柏香深处。但我不怕了,因为我明白,那些神秘与诡异,从来都不是为了伤害,而是为了守护。
就像古柏,沉默千年,却总能在风雨来临前,为守护的人撑起一片天。
夜色渐深,柏香满城。